第十八章 黎明

那光亮得使牛頓立時閉上眼睛整整一分鐘!然後他冒險地張開一點眼縫,並眨了幾下,讓那些湧出來的眼淚流去,再慢慢回過頭來看一下那黎明。

他只能忍受幾秒鐘,又被迫閉上眼睛。倒不是他受不了那耀眼的炫光,而是拉瑪第一次披露的廬山真面目太令人敬畏了。牛頓明知他將看到些什麽,然而那景象還是使他暈眩。他把安全帶緊系梯杠,仍閉著眼睛,作了幾次深呼吸,然後撥開無線電。他希望他的聲音是沉著的,有權威的。他呼喚道:“船長在講話。每個人都好嗎?”

他逐個地點名並得到每個人的回答——雖然有些是帶著顫抖的聲音,他很快地恢復了自信。每個人都安全,也都期待著他的領導。他睜開眼睛,回頭面對著拉瑪。

他的第一個印象是一片藍色。那充滿整個天空的光輝,和陽光明顯不同,也許是某種電弧光。牛頓想到,那麽拉瑪的太陽的溫度一定比我們的高得多。天文學家們對此一定會感興趣。

現在直谷的神秘作用也清楚了。它們是6個龐大的條形燈罩,即6個拉瑪的太陽,對稱地三等份地分布在整個內表面,各自形成一個扇形光束通過軸心照射對面遠方的地面。牛頓在想,它們是否能夠輪流開關,造成光明與黑暗的循環,抑或只有永恒的白天?

對那些耀眼的亮條瞪得太多又使他感到眼睛發痛,能借此閉上一會兒反而使他能好好想一想。直到現在他才算是從那突然的視覺休克中恢復過來,使他自己注意到那更為嚴重得多的問題。

是誰,或者是什麽東西,接通了拉瑪的光源開關的?

通過各種最靈敏的測試之後,人們一直認為這個世界是無生命的。但現在發生的事卻不能解釋為自然力的作用。這兒也許沒有生命,但仍可能存在著意識;機器人是能夠在漫長的沉睡後醒過來的。也許這次光的爆發並沒有預先編入程序,而是壞了的機器在一個新太陽的熱力作用下的最後一次痙攣式的反應,然後很快又會消逝於靜止之中,而這一次將是永久的了。

然而牛頓並不相信這種簡單的解釋。七巧板般的謎,已經一塊一塊地湊起來了,雖然還有許多塊沒有找到,譬如,一點也沒有用過或者磨損過的痕跡,一切是那麽新,好像剛造好的一樣。

這種想法倒沒有引起恐懼,反而使牛頓感到興奮。這裏可以發現的東西將遠比他們敢於希望得到的還要多得多。他想,倒要看看拉瑪委員會聽到這消息時會怎麽樣。

他首先得建立某種參考坐標。他正在注視著任何人所從未見過的最大的閉環空間,他必須心中有個地圖,以便確定自己的位置。

在無力的情況下,“上”和“下”可以任憑選擇,但有些選擇對心理是危險的。

最安全的辦法是把自己想象在一個巨型的碗的中央,四周是16千米寬、50千米高的環形墻壁。這種想象的優點是從哪兒也掉不下去,但卻有嚴重的缺陷。

他盡可能把那些分散的城鎮和色彩繽紛的地域,看成是牢牢地固定在筒形聳立的墻壁上。頭上穹頂倒懸著的復雜構築物,也並不比地球上某些大音樂廳裏的大吊燈更令人不放心。現在,心理上所難以接受的,是圓柱海。

它就在那兒,離此20千米,在半空環繞整個洋的圓柱海,無可懷疑是水。鮮艷的藍色,剩余的冰塊,在海裏閃爍著。一道垂直的海面繞成一個完整的圓環,可真是一種使人不安的現象。過了一會兒,他不得不尋求其他的坐標來取代這一個。

他把心裏的方位轉個九十度。那高墻立即變成一條長隧道,兩頭都有端蓋。“下面”就是他剛爬上來的梯子,這樣他終於適應了建造這個地方的建築師們的視覺了。

這樣他就攀附在一塊高達16千米、凹弧形懸崖的面上,懸崖上半部的拱一直伸入並消失在現在說來是“天”的地方。在他的下面,先是那500米的爬梯,接著是長長的階梯,開始很陡,越走越平緩,逐漸平坦得和遠遠的平原相接。頭兩三千米他還能辨認那些階梯,再往下就好像變成一條帶子了。

牛頓曾經在喜馬拉雅山上空飛行過一次,當時曾為它產生一種敬畏的心情。他提醒自己,那階梯和喜馬拉雅山一樣高,但這種對比,現在也毫無意義了。

而另外的兩架階梯,貝塔和伽瑪,它們從頭頂一直彎向天空,則更是沒法相比的了。他甚至要設法忘掉它們。

另一種內心的景象是他極力要避免的。在這種景象裏,周圍又是垂直的墻,但這次他不是在它的底部而是在頂部,就像一個雜技演員攀附在碩大無比的馬戲棚的頂處,而下面的“地”則遠在50千米之下。每當他進入這個內心的參考坐標時,總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