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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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就要煮熟的鴨子竟這麽飛了,裘比軾豈能罷休,正要奮起直追,卻馬上被幾位漂亮姑娘嘻嘻哈哈地拽回了溜冰場。這些姑娘有的是秦允蓓的朋友,有的是裘比軾帶來的朋友,還有兩個是他剛認識的。裘比軾環顧四周的千嬌百媚,又遠眺已經消失得只剩兩盞尾燈的出租車,只好忍痛割愛,畢竟讓眼前這些已經煮熟的鴨子再飛掉就更可惜了。

見裘比軾沒有打車追上來,鄭能諒的“症狀”頓時減輕了許多,精神恢復如常,說話也利索起來:“真不好意思,害你生日都沒能好好玩。”

“什麽話,”秦允蓓假裝生氣地瞪了他一眼,責怪道,“會過敏不早說,一驚一乍能把人嚇死。”

鄭能諒將車窗搖下一條縫,深吸了一口氣,道:“我也沒想到他會噴那麽多香水啊,前面吃飯的時候有聞到一點,但沒有剛才這麽濃。”

秦允蓓哼了一聲,露出一臉的鄙夷:“他搞那麽香做什麽?花癡麽?還不是為了招蜂引蝶?”

鄭能諒笑笑:“當然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咯,不是有人說,氣味決定了愛情嗎?一見鐘情其實就是氣味相投,他今天可是做足了功課的。”

“可惜我對這香水毫無感覺,還不如你好聞呢。”

“我這臭男人一身酸汗味有什麽好聞的?”

“就當我有逐臭癖吧。”

“難怪鮮花都插牛糞上,原來是牛糞夠臭。”

二人聊得正歡,不覺已到男生公寓樓下,正趕上黃金時段的現場版韓劇大聯播,一對對癡男怨女將宿舍樓前的台階和花園分割成一片片小宇宙,演繹著一幕幕觀眾們耳熟能詳的情景劇。

宿舍管理員老紀斜倚在傳達室窗邊,手捧茶壺,嘴叼煙鬥,模糊的眼鏡片後,一雙久經考驗的眼睛時而瞅瞅傳達室裏14英寸黑白電視機正在播放的《水滸傳》,時而瞟瞟兵臨城下的男男女女們,看似漫不經心,實則一級戒備。他知道,一旦他這道防線失守,讓這些小家夥溜進宿舍樓去,那接下來他們演繹的就不是韓劇,而是日劇了。

“好了,我沒事了,你回去吧。”鄭能諒對秦允蓓說。

“不行,你剛才還過敏呢,我要送你到宿舍才放心。”秦允蓓固執道。

鄭能諒指了指老紀,又指了指秦允蓓,勸道:“非常時期,非常裝束,你覺得有必要自投羅網嗎?”

秦允蓓每次來男生宿舍樓找鄭能諒都是直搗黃龍,即使在三伏天,樓道內裸男成群,她也能像長坂坡的趙子龍一樣,如入無人之境。由於她平時看上去就像個假小子,老紀和那些男生們基本都不會注意到,但今天她換了一套行頭,變成了窈窕淑女,又恰逢樓前鴛鴦成群的敏感時期,闖過封鎖線的機會幾乎是零。

“要是讓老紀記住了你,下次再想直接上門來找我就沒那麽容易啦。”鄭能諒的這個理由終於說動了秦允蓓。她不再堅持,卻仍牽掛:“你真的沒事了?”

鄭能諒知道怎麽回答她都不會放心,眼珠滴溜溜一轉,忽的一躍而起,從懸在頭頂的桃樹枝上摘下一朵粉紅的桃花來,遞給秦允蓓:“你看我像有事的樣子嗎?生日快樂!”

秦允蓓先是一愣,旋即開顏,接過禮物,人面桃花相映紅,關切地提醒道:“跳得高不代表沒事,今天你都暈了兩次了,回去給我好好休息。”

鄭能諒嘴上答應得爽快,可一回宿舍就準備再度溜出去了。他先打開了宿舍的台燈,因為他知道秦允蓓肯定還在樓下看著。他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探出腦袋,一眼就在成雙成對的人群中找到了她纖柔的身影。

他笑著朝她揮了揮手,她也笑著用力地揮了揮手。他關起窗,坐上床鋪,縮進墻角,從木書架上取下一本邊角已經微微皺起的書,抽出書簽,接著上次的進度繼續看,“這時,我突然哭了起來,我忍不住。我哭得不讓人聽到,可真的是哭了……”

秦允蓓若有所思地望著五樓那片橘黃色的燈光,片刻,才朝宿舍走去。

估摸秦允蓓已經回到宿舍了,鄭能諒才合上書本,從床上躍下,穿起大衣,裹好圍巾,快步下樓,出門右拐,迎著凜冽的寒風向西而行。

西都大學西門外是繁華的古城路,馬路對面巍然聳立著南郊最高的建築——求知大廈。大廈十一樓有家網吧,是年輕人消磨時光的好去處。網吧的老板傑叔是鄭能諒的學長兼好友,比他大三屆,畢業於西都大學經濟法系。

如果有人叫傑叔的全名,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其實想想那名字也是情有可原:他父親姓朱,他來自四川,他父母希望他出類拔萃——於是他叫朱巴傑。假如傑叔很苗條,或者世界上沒有一部叫做《西遊記》的小說,那麽這個名字還算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