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德福德和凱沃(第3/6頁)

不知道為什麽,現在我居然有些同情他。

“倒也不是麻煩和討厭,不過您可以想象一下,假如您在寫劇本,然後……”我說

“我不會寫劇本。”

“啊,那專心致志地做一件事你總是會的吧?”

“那當然了!”他回答。

這時候他似乎又陷入了沉思,面部表情有些郁悶,他這個樣子也讓我更加同情。畢竟像我這般跑到公共使用的路上質問一個人為什麽要發出奇怪的聲音總是有些沒道理的。

“這是習慣,您理解嗎?”他說,看起來很無奈。

“嗯,我理解。”

“我會改的。”

“不,假如過於為難,您不必這樣做。這也是您的個人自由。”我說。

“哦,不,我會注意的,這事兒並不應該發生,對不起,先生。”他說道,“不過,能不能請您再學一下那種奇怪的聲音?”

“就像這樣……”我又學了一次那種嗡嗡聲。

“哎,您知道,我真的……”

“先生,對不起,我不會再這樣了,我之所以分散注意力或許與您也沒有關系。謝謝您,先生,可是現在我已經讓您在外停留了如此久的時間,真抱歉。”

“我為我自己向您表示歉意……”

“不,沒關系的,先生。”

此時,我們相互間打量了一下對方。我把自己的帽子向上擡了下,跟他說了晚安,他也對我說了晚安,身體還是顯得那樣痙攣。之後,我們就各回各家了。站在柵欄旁邊,我轉過頭去望著他,他的身影漸行漸遠,可是走路的姿態與此前已經大有不同了。此時的他走起路來像是一瘸一拐的,整個人看起來也小了許多。再想想之前他的動作和發出的嗡嗡聲,不知道為什麽我有一些傷感。我就這樣一直望著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見為止。這時候,我覺得我是時候該回去埋頭創作劇本了。

第二日的黃昏時分,我沒有見到他,第三日同樣如此。我總是想起他,或許這樣一個又可笑又讓人憐憫的人能夠出現在我的劇本中。到了第四日,他居然前來探望我。我不知道他前來的目的是什麽,他只是一直在認真地說著一些與此無關的話,說著說著又突然話鋒一轉,原來他想買下我居住的這所房子。

“您理解的,這是我的習慣,可是因為您的關系,這習慣被打破了,我的生活也因此而混亂,回不到從前了。可是我並不怪您,雖然這樣的日子已經過了很多年了,我每日都會從這裏經過。”他鄭重其事地說道。

聽到他這樣說,我提議讓他到別的地方嘗試一下,但是被他拒絕了。

“不,先生,只有這裏才行。您知道嗎,現在我每到下午的四點鐘就覺得無路可走了。”

“假如這件事對您來說如此重要,那麽……”

“是的,對我非常重要。您知道嗎,我住在那邊,”他一邊說著一邊突然指了指方向,我的眼睛險些被他的手碰到,“就在那裏,那所裝著白色煙囪的房子,旁邊是一棵樹。我是一個研究人員,正在從事著某種研究,我生活的周遭都不算很正常,我的實驗也即將完成了,那可是從未有人做過的實驗,我不騙您。做那樣的實驗需要大量的思考,還需要內心上的安寧,以及平靜的日常活動。您有所不知,每日的黃昏是讓我覺得最欣慰的時刻,因為在這個時候,各種各樣的新想法會從我的腦子裏冒出來。”

“那您為什麽不繼續這樣做?”

“不行了,自從您說了那話之後,我的內心就不再安寧了,因此也無法進行思考。我會一直想您正在寫劇本,我不能打擾您。哎,總之我是必須買這所房子了。”

聽到他這麽說,我開始思考起來,畢竟在做出正式的決定之前,我要把事情全都想明白。那會兒我倒是真想做點什麽生意,可房子是我租的,假如我偷偷將房子賣給他的話,房東知道後必定會找我麻煩。再者,我還欠著債,所以這件事要謹慎處理。當然,我對他所從事的研究也十分感興趣,說不定他能搞出點有意義的東西,我倒沒想著從中得到什麽好處,只是單純地想知道他在幹什麽罷了,這件事也許能讓我在創作劇本之余放松放松。這樣想了一下後,我就開始試探地問他。

他這個人說話很實誠,我問什麽他就說什麽,說著說著他就停不下來了。他這樣的說話方式讓我覺得他像是個被關押很久的犯人,心裏窩著一堆話想要向人訴說。整整一個小時,都是他一個人在說,我只是費力地聽著。我聽了他說的之後,心中有些竊喜,那種感覺就像一個人計劃了自己要做什麽之後,又抽空偷了點懶,自己騙自己。他說話的內容充斥著大量的專業術語,他說這是基礎數學,他對這個很有興趣。可是我對這些卻非常陌生,因此在我與他第一次正式的會面中對他的工作並沒有更多的了解。他拿著一枝鉛筆在一個信封上給我畫了畫做了些解釋,可我仍然不是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