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荒顏 第七章 鼎劍候(第3/5頁)



連城是瑤華夫人留下的唯一血脈,她怎可坐視!

秘密的銷金窟裏,美人個個花容失色,看著公子舒夜一把掀翻酒席,厲聲叫罵。

坐在對面的黑衣男子卻是動也不動,看著一堆金杯玉盞砸碎在地上,嘴角噙著一絲饒有興趣的微笑,斜覷著發怒的敦煌城主。手裏小刀剔著指甲,意態悠閑。他頭戴玉冠,身穿黑底龍紋的箭袖長袍,做工精致,竟然是王侯一級的服飾。

若是帝都長安的百姓,一看那襲黑底龍紋的袍子,便知道那是誰了——鼎劍候!

在大胤的四王之亂中,這位年輕候爺起於草莽,不知道從哪裏得來了龐大的財力、組織起了一支軍隊,擁兵戰於亂世。以“擁護皇上、清除內亂”為口號平定了天下,誅滅了四名作亂的藩王。內亂平息後,朝廷王室衰微,鼎劍候便已經成了大胤當今皇帝最信任的人,特允他可在玄衣上織龍紋,以示恩寵。連帝都那些高高在上的宗室子女,都以能結交上這位平民出身的年輕候爺、稱其一聲“爺”為榮。而這位候爺封號為“鼎劍”,據說人如其名、也是手眼通天,上至九鼎至尊、下至刀劍江湖,都能呼風喚雨。

這一次幾大正教聯合上書、請求朝廷下令剿滅明教,他便在其中起了決定性作用。

然而此刻,這位只手便能翻雲覆雨的人物、卻秘密離開了帝都,悄然出現在遙遠敦煌城的秘密銷金窟裏,坐在那兒聽憑別人厲叱怒罵。左顧右盼中,忽地看到了桌上那個碧玉小瓶子,不由眉頭一皺,收入了袖中:“怎麽還在吃這種東西?想死就去死的幹脆點!我沒收了。”

公子舒夜卻正暴跳如雷,完全失去了平日裏超然冷澈的氣度,正對著那心不在焉的人怒罵:“墨香你十年來他媽的都做了些什麽?每年收我那麽多錢,卻送回給我這樣一個白癡!”

仿佛怒到了極處,忽然間他一反手、一道寒光便掠了出去——公子要殺人!美姬嚇得失聲大叫,錚然金鐵交擊中,承影劍架在了來客頸外一尺處。

黑衣的鼎劍候手裏多了一柄墨色的長劍,在瞬間封住了公子舒夜的那一劍。

“嘖嘖,畢竟是你弟弟,怎麽能罵白癡呢?”鼎劍候有些憊懶地笑起來,手腕轉動,劍身不停輕震,在一瞬間擋住了七劍,一邊尚自有余力曼聲回答,“雖然…他在我們看起來的確很白癡……白癡得就像……”

最後一劍。火星迸射。執劍相交的兩名男子各退了三步,竟是不分伯仲。

“白癡得就像十年前的你!”鼎劍候喘了一口氣,惡狠狠扔下一句話來,“所以你看他不順眼是吧?”

公子舒夜同樣狠狠逼視著對方,然而那句話如同利劍一般刺中了他,竟不能答。半晌,他憤然將承影劍往地上一扔,怒:“這樣的人,怎麽能當敦煌城主!我當你是兄弟,才對你予取予求、把連城托付給你照顧——可你竟把他教成了一個白癡!”

“我幹嗎要把他教成合格的城主?”鼎劍候懶懶道,看著同伴,“敦煌的城主,是你。”

公子舒夜仿佛要說什麽,終究沉默。片刻,終於只是揮了揮手,令那些美姬退下,方才轉過身來低聲問:“今日不過十月十四,你竟親自來取那一百車金銖?你輕易離不得帝都,忽然趕來,莫不是那邊政局有變?”

“誰希罕那一百車金銖?政局有變我還敢跑出來?”鼎劍候在墨色的長劍上彈了一下,聽著佩劍發出的長吟,目光忽地變得雪亮,“我知道她來了。我要搶在你去見她之前來敦煌。”

“你怎麽知道她來了?”根本不問那個“她”是誰,公子舒夜失驚。

“我怎麽不知道……”鼎劍候的眼光從劍上挪開,落在敦煌城主臉上,“我是墨香,你是高舒夜。我們是兄弟,有什麽事情瞞得過我?——你忽然間寫信,要我從帝都遣返連城,我就知道必然有變。那時候,你已料到明教總壇會派出沙曼華前來敦煌了吧?”

公子舒夜沒有回答,轉過頭去看著庭外的玉樹金蓮,執拗地沉默著。

“不關你的事。早就說好了,你負責中原,我負責西域。”他冷澀地回答,“我每年給你巨萬資金供你組織軍隊、疏通朝廷上下,你只管在帝都掌控政局、照顧連城——敦煌的事,不用你插手。”

“怎麽不用我插手!他媽的難道我就眼睜睜看著你去死麽?”一直憊懶的鼎劍候忽然暴怒起來,一劍砍了下來,將整排白玉欄杆粉碎。鼎劍候在咆哮,拿出那個碧玉的瓶子在他面前晃:“十年了,你還在吃這種藥?你醒醒罷!我知道你想幹什麽:十年前你就想死在她手裏,十年後還是一樣!所以你急著招連城回來,急著去送死!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