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陣一(第2/5頁)



  話音未落,殷紅如血的大旗已經在塵頭上冉冉升起,在天空的光亮下,旗上的徽記看不清楚。姬野渾身一凜,在風雷般的鐵蹄聲中,他竟然聽見了歌聲。

  “越千山兮野茫茫,

  野茫茫兮過大江。

  過大江兮絕天海,

  與子征戰兮路漫長。”

  開始只是一人放歌長嘯,唱到此一句末,竟是三軍齊聲的應和:

  “越千山,

  過大江。

  絕天海,

  路漫長。

  收我白骨兮瀛海旁,

  挽我舊弓兮射天狼!”

  那是一曲葬歌,姬野一生中第一次聽到如此悲烈豪壯的歌聲。他們口齒不清,像是那些咬字不準的邊地人所說的話,可是沒有人能恥笑他們的歌,因為歌裏有如此的壯志雄心。對面的赤甲騎軍狂風般席卷草原而來,高唱著埋骨沙場的歌謠,縱然已經看見了己方的旗幟,也沒有半分退卻。他們仿佛根本不在意生死,只想著這樣放馬奔馳、再奔馳,踏破千山萬水直沖天地的邊緣。

  那杆大旗一振,上面的徽記終於映入了姬野的眼睛,無數雷霆組成一個花環在紅旗舒卷中浮現——離國嬴氏的“雷烈之花”。

  離公嬴無翳的“雷騎軍”!

  “挽我舊弓兮射天狼……征戰之心縱死不休,”息衍輕撫腰間劍柄,“天下英雄相遇,總是令人如此措手不及。”

  “將軍,何不趁他們立足未穩,立即沖陣?”呂歸塵問。

  “威武王殿下的雷騎,隨時都能發起沖鋒,無所謂立足未穩。他們已經看見了我們,唱這首《歌無畏》,是警告我軍不要放肆。人家沒準還想趁我們立足未穩,一舉沖鋒,殺我們一個片甲不留呢。”息衍笑,笑容卻並不輕松,“沒有想到在這裏遭遇威武王的大軍,難道殤陽關的防線已經被突破?不過面對這個男人,還是要先行敘禮再戰的吧?”

  “威武王?”姬野問。他記得離公僅僅封為公爵,白氏很少封外姓為王,嬴無翳權傾天下的時候,也並不在意一個王爵,所以離國依舊是個公國。

  息衍笑:“離公所用的‘威武’印信傳遍東陸,雖然只是公爵,可是天下已經把他的名號傳為威武王。也不為過,我們胤朝那些親王貴胄,又有哪一個不在他威武之下弓腰屈膝?”

  “如此狂妄的人啊……”呂歸塵低低嘆息,不知道是敬佩還是鄙夷。

  “這一曲《歌無畏》,是威武王殿下親自填詞,國手風臨晚譜曲。風臨晚一介女流,被歌詞中所蘊的雄壯激發,竟然譜出了傾世雄歌。世上也唯有威武王殿下自己的騎軍,才會在遭遇敵人時高唱這一曲《歌無畏》。滾滾黃沙,天地風雷,今日耳聞,不虛此行了,”息衍贊嘆,“不必心存僥幸,對方必然是離公本人。”

  “可是將軍,東陸武士的禮節,是死敵相遇,也要敘禮再戰麽?”呂歸塵問。

  “要看是面對什麽人了,若是面對螻蟻,一腳踩過去也無妨,不過面對嬴無翳,即使想殺他的人也希望能夠親眼看著他死去吧?嬴無翳,怎麽能是那種死在亂軍混戰中無聲無息的男人呢?”息衍還是笑笑,“再則雷騎強悍,貿然重逢等同送死,我還沒有這份膽量。”

  “騎兵下馬,開旗門,”他猛一揮手,“待我覲見威武王殿下!”

  對面的大軍逆風撲近,距離下唐軍三百尺一齊押住了戰馬。馬蹄下卷起的塵土隨風揚去,騎射手從騎槍手中突出,一排列在陣前虛引角弓。當先的紅旗下,孤零零站著兩匹馬。居前的武士身披火色大氅,面目隱蔽在火銅的重盔下。剛才就是這個身穿火銅重鎧的騎士一馬當先,打起了雷烈之花的大旗。他馬速之快,使得以機動成名的雷騎軍都不得不跟在他身後二百尺外策馬狂奔,唯有他身邊那匹神駿的白馬緊緊跟隨。而白馬上則是一個全身籠罩在黑甲中的騎士,馬鞍一側掛著一張烏木短弩。

  狂潮一般的氣勢隔著數百步直推過來,姬野握住馬鞍上所掛的虎牙,才驚覺自己的手心已經熾熱如火。“息轅,翼軍散開,箭營和輜重營前進,”息衍拍馬出陣,“沒有我的軍令,三軍不得沖鋒,預備布陣!”

  “是!”息轅調轉戰馬,退向中軍本營。

  姬野和呂歸塵一左一右夾住息衍,三騎品字形出陣,呂歸塵手中擎著那面狂舞的墨旗。

  “是離國公鑾駕親臨麽?”息衍立馬高呼,“下唐國武殿都指揮息衍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