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陣一(第3/5頁)



  他不再尊稱嬴無翳為威武王,卻以爵位稱呼,足見謹慎。

  火銅武士沉默片刻,一手將大旗插進了土裏,舉手摘下了自己沉重的頭盔,一振甲胄上的征塵。頭盔除去的瞬間,一頭褐色的長發在風裏揚起,長發間已經有了縷縷銀絲,如刀削斧劈的面頰上也染了歲月的風霜。可是看一眼他一雙褐色的眸子,仿佛燒紅的炭,誰都能明白這個男人身體裏流著什麽樣的血。

  “禦殿羽將軍息衍?”隨風傳來的聲音仿佛金鐵的低鳴。

  “後學晚輩的名字能夠入王爺的耳朵,息衍三十年所學終於沒有白費。”

  “素月墨羽,都是足以驚動東陸的名字,你不需要謙虛。我的軍報說唐公百裏景洪已經對我宣戰,他手下能夠派出來的無非你和拓跋山月,他選了你來和我對陣,很好。你此行是往殤陽關下,卻為什麽出現在這裏?”

  “是,正要去殤陽關和王爺對陣,想走一條別人不知的路,沒有料到在這裏相遇。王爺僅帶隨身騎軍,是急於返回離國麽?”

  “是,”嬴無翳坦然回應,“午時突圍而出,破了殤陽關前的鐵壁合圍,本以為已獲全勝,不意在此和將軍相逢。我準備迂回避開白毅布在後面的幾道防線,卻遇見了更加棘手的人,確實是失算。”

  “王爺有意一戰麽?”

  “看你的戰意有幾分,權限有多大。你讓開去路,我便不動刀兵。”嬴無翳冷冷地笑笑,“但是以百裏景洪的性格,你若不戰,你便是死路,我想你也沒有這個膽子。”

  “王爺敏銳。在下確實也想避王爺的鋒芒,不過如果在下放走王爺,只怕無法回國交代。”

  “好!”嬴無翳忽地大笑,“久聞你的名字,沒有讓我失望!息衍,既然有戰意,何不催軍上來?”

  息衍也笑:“苟能制敵,何苦多造殺戮?久聞王爺二十年前尚未封侯的時候,一手刀術已經冠蓋離國,離國兒歌說‘公子無翳,刀中無敵’。息衍想往已久,今日有幸相逢,王爺何不撥空指教,勉勵後進?”

  嬴無翳褐色的刀眉一挑,細長的眸子中更多一分冷意。大風吹起他身邊的紅旗,旗幟低下來在他身前一卷,紅旗揚起,嬴無翳手中已經多了一柄九尺斬馬刀。一雙筋骨糾結的手握緊斬馬刀足長三尺的刀柄,六尺的鋒刃則在馬側淬出一道修狹的寒芒。

  “那柄刀……”呂歸塵覺得背心生寒,貼近姬野的耳邊道。

  “重心不對,這樣的長刀,柄短而刃長,大概是要便於劈殺,能夠用這樣的刀,這個離公的力量真是驚人!”姬野也驚嘆於那柄世所罕見的霸道武器。

  下唐一方,軍士將一杆烏鐵長戟呈在息衍馬前。

  息衍在東陸號稱“三十年內步戰第一人”,是說僅次於數十年前風炎帝麾下將軍李淩心的步戰名家,成名武器是古劍“靜都”,劍質絕佳。而馬上戰鬥,重在長兵殺敵,劍不是馬背格鬥的利器,於是息衍另有一柄長戟“苦棘”,是尋覓多年後才重金購得的。而嬴無翳一生都在戰馬上沖殺,平生得意兵器是一雙九尺長的斬馬刀,是嬴無翳親自從雷眼山取鐵打造,刀銘為“斬嶽”和“絕雲”。

  兩名主帥遙遙對視,仿佛有一股無形的氣壓住了周圍的風,流淌的疾雲匯聚起來在天空上翻滾。戟上所束的白絳飄揚在息衍的眼前。白絳起伏間,息衍一動不動的看著遠方赤甲火馬的影子。

  姬野擡頭,忽地覺得天空竟然顯得如此的低。

  呂歸塵緊握後腰的刀柄,手心中忽然滿是冷汗,五年來,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息衍全力以赴。

  “但願不是我一生最後一戰。”說完這一句,息衍唇邊最後一縷笑容也褪去,他一夾坐馬,緩步出陣。

  整個草原上只有呼拉拉風吹大旗的聲音,一騎黑馬獨自推進。息衍的戰馬從容地邁著小步,可是隨著他出陣,兩軍陣前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摒住了呼吸——無法言喻的威壓隨著息衍的出陣而緩緩推了上去。

  嬴無翳身邊,騎乘白馬的隨從伸手扯住他的臂甲,似乎是想阻止他出陣。而嬴無翳面無表情,卸去隨從的拉扯,手腕一送,斬馬刀的刀尖落在了地上。靜了短短的一瞬,嬴無翳坐下的炭火馬忽然放聲咆哮,嬴無翳躍馬長嘯,從陣中沖鋒而出。一人一馬,卻仿佛山呼海嘯,草原上的平靜被他完全撕裂!

  “好!”呂歸塵禁不住贊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