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軍之王六

  夜深,殤陽關的離軍營寨中,一座大帳依然燈火通明。名叫謝玄的年輕將軍和嬴無翳紋枰對弈。

  “今日城下對了一陣,我們出動了一個百人隊,死傷二十五人。”謝玄正在長考,隨口說道。

  “死傷二十五名雷騎?”嬴無翳吃了一驚,“這可不是小損失,敵軍損傷如何?”

  “死了一個,傷了一個。”

  “怎麽會這樣?”

  “遇上了晉北的將星,古月衣。”

  “聽過這個名字,看來盛名之下無虛士。”嬴無翳點頭。

  “王爺好像對於敵人陣營中強手輩出深感欣喜啊,就像在清平原遇見的那個孩子。”謝玄笑。

  “就像下棋,對手棋力太弱,便不好玩。但是對手棋力太強,也不好玩,便如我現在跟你下棋,覺得越來越不好玩了。”

  “我以前讓王爺,現在不讓了而已,並非我棋力長進。”

  “被你騙了那麽些年,一直覺得我只要再進一步便可以在棋盤上戰勝你,誰知不過是你的圈套。若你是白毅,下一步,會走在哪裏?”嬴無翳也不生氣,他委實輸在謝玄手下太多了,也知道這個屬下的脾氣性格。

  “關隘險峻,以白毅手中的兵力,他不會強攻。若是我,無非是截斷水道、放火燒城和下毒這三條毒計,再就是引王爺出城決戰,利用楚衛國重鎧槍兵和息衍那個木盾機關加以圍困,若是能夠殺掉王爺,那麽我軍軍心渙散,必敗無疑。”

  似乎是早已習慣了這樣說話,謝玄盯著棋盤侃侃而談,並無臣子該有的謹慎。嬴無翳點頭,拈著一枚棋子敲了敲棋盤:“你說息衍那個木盾的機關,真的封得住我軍?”

  “軍陣之術,白毅冠蓋東陸,沒有對手。息衍卻和他並稱,是依仗雜學的廣博。他設計的機關,要想正面突破,只怕絕無可能,不過,”謝玄笑笑,“就算唐軍的木盾墻全部展開,又能有多長?繞行過去,息衍封不住雷騎。”

  “那說說你那三條毒計。”

  “開拔之前,我已經查閱了有關殤陽關的宗卷。這座關隘結構極其巧妙,水源是地底的泉水,鑿井三十尺才能取到,白毅如果想挖斷泉脈,那麽少說也要在周圍一帶花上一年半載勘探地形。放火燒城,是當年薔薇皇帝硬攻的手法,那場血戰過後,殤陽關裏屋舍都不用木料,易燃的輜重,我也都下令藏在地下,至於下毒,一般都是下在水裏,”謝玄布下一子,手法輕描淡寫,“要想用毒取勝,白毅還是得先找到泉脈。”

  “照你所說,我軍安若大山,不必擔心了?”嬴無翳跟著下了一手。

  “不過那三條計,都是我所想的。白毅既然號稱天下第一名將,定有我不能及的一招!”謝玄忽然拈起一枚棋子穩穩砸在棋盤上,砰然有聲,“主公輸了!”

  嬴無翳一驚,急忙看向棋盤中。

  謝玄笑著一推棋盤:“中盤纏鬥單兵破圍是王爺的長項,可惜此時四面八方是刀槍縱橫,就算王爺是條狂龍,我就不信千軍萬馬還困不死你!”

  “別動別動!我再看!”嬴無翳無暇理睬他的狂言,急忙護住被他推動的棋盤,生怕落下的棋子挪動,再也不能復盤。他直愣愣地瞪著殘局冥思苦想,而那邊謝玄悠然笑笑,滿臉輕松。

  良久,嬴無翳手指一彈,棋子落回了木盒中。

  “又輸了。”一代霸主也微有沮喪的神情,他最喜歡下棋。

  “以王爺的棋力,早三步就應該看出這盤棋走投無路,王爺最後的幾步,可謂是困獸猶鬥,”謝玄冷笑,所下的斷語毫不留情。

  嬴無翳也不發怒:“你的棋力遠高於我。如果上陣,十個你都不在我眼裏,不過在棋盤上,你是蒼鷹而我只是野兔。不過蒼鷹搏兔,野兔也有蹬鷹的一搏。”

  “生死關頭當然不妨賭一賭,不過不到最後關頭,卻沒有必要鬥得如此慘烈。”

  嬴無翳雙眼一翻,目光忽地犀利起來:“你有話說。”

  謝玄點頭:“今天早晨接到斥候的飛鴿,華燁的風虎騎兵三萬人馬整裝待發,隨時可以開拔進入天啟。現在正在當陽谷口和柳相所帶的兩萬赤旅軍團對抗,柳相不發動,華燁也不會發動。柳相沖鋒陷陣不行,排兵布陣上卻是罕見的兵法家,但是要擋住華燁,只怕力所不能及。若是被擊潰,只有向著西面潰退,嘗試著從雷眼山脈盡頭的小路盤繞回國,損失將極其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