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蒼狼之旗 第八節(第2/3頁)



  “這條辰月的老狗,果然是個鉆營的好手啊。”嬴無翳拍掌。

  “如今想起來,國師第一次覲見王爺的時候,王爺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吧?”

  “這個世上只有辰月的追隨者才會用那種半神半人的口氣說話。當時我沒有告訴你和張博,但我確實知道雷碧城的來歷。”嬴無翳在燈下擡眼,看著謝玄,一陣風吹過,他深褐色的眼底有火光一閃。

  “一個天驅武士懂的事情,我也都懂。”沉默了一會兒,嬴無翳低聲說。

  “王爺當時也是想借助辰月的力量為我們所用吧?”

  “是啊,雷碧城也許看上去是個瘋子,不過辰月使者的力量,是這世上任何人都要敬畏的。我寧願和東陸四大名將為敵,硬沖白毅的伐山之陣,也不願面對孤身一人的雷碧城。”嬴無翳說到這裏沉默了一會兒,聲音越發地低沉凝重,“辰月就是這麽一個組織,你永遠不知道他們能做到什麽,也不知道他們為何要這麽做。”

  “雷碧城想從皇室那裏得到什麽?”

  “我不知道,”嬴無翳猛地落子,砰然作響,“不過,無論辰月或是天驅,任何人敢於擋在我們的路上,我們就要把他踩在馬蹄下!”

  這一落子,嬴無翳仿佛猛虎出閘將軍臨陣,有種無形無質的氣宇從他身上四下沖出,那雙褐色的眸子裏霍然有一股猙獰的意味。一子落定,嬴無翳便又是那個東陸戰場上所向披靡的雄獅了,和剛才長考時那個緊縮眉頭的貴族老人全然不像是一個人。

  “王爺……”謝玄說。

  “這一步看你怎麽應!”嬴無翳大笑,“你棋力再強,未必滴水不漏!”

  “王爺……”謝玄這次一邊說,一邊瞟向一旁的屏風。

  一個白衣裳的小女侍剛剛轉出屏風,就被嬴無翳的落子聲和低喝鎮住了,轉而又聽見他放聲大笑。小女侍也不知是為什麽,驚得臉色煞白,手裏端著一個托盤,瑟瑟地抖,托盤上一個湯盞裏的熱湯抖著抖著就溢了出來。

  嬴無翳看到這個小女侍,愣了一下,有些勉強地把僵在臉上的笑收好,整了整外衫坐好,倒像是放肆的學生看見了老師。

  小女侍小心翼翼地把湯盞端上,謝玄聞見對面飄來一股濃重的藥味,湯裏大概加了人參、鹿血和黃芪一類補身的草藥,湯熬得極濃,藥也下得足,補身體也確實有用,不過氣味簡直能把人熏得暈過去。

  謝玄最怕吃藥,他知道嬴無翳一樣怕吃藥,這對君臣像兩個少年人一樣,即便受了刀創箭傷,不過用一點排毒止血的藥一抹,包紮完畢繼續上馬。嬴無翳自己也曾說進湯補令人不耐煩,是天啟那幫看見刀就瑟瑟發抖的老廢物,為了苟延殘喘多活幾年研究出來的法子。可平日裏進再多的補藥,戰場上一刀下去,人頭落地,還是一具窩囊的屍體。

  嬴無翳皺了皺眉,吸了一口氣,憋住呼吸,端起湯盞來一飲而盡。謝玄看嬴無翳那臉色,比刀架在他脖子上也好不了多少。

  “王爺,夫人說,夜深了,王爺已經和謝將軍下了一晚上棋了,應當注意身體,早些休息。”小女侍收起托盤和湯盞,卻沒有立刻離去。

  嬴無翳臉色有些不好看,看了看棋盤,想了想,對小女侍揮揮手,帶著幾分離國主人應有的威嚴氣派:“告訴夫人,說我知道了,這一局下完就睡,讓夫人先休息吧。”

  “那婢子就這麽回報夫人了。”小女侍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謝玄捉摸不透地笑著,嬴無翳揮手招呼他看棋:“女人的叮囑不要太放在心上,她們總是這麽婆婆媽媽。我們接著來,看我這一步,你這雪崩之勢未必能成。”

  “好說。”謝玄整理衣袖。

  嬴無翳目光落在棋盤上,謝玄已經布下了一子。他愣了一下,發覺這一子又搶先斷了他的要害,謝玄那片棋子如一柄長刀在嬴無翳的陣營中淩厲地斬下,雖然只是棋盤上的操演,卻凜然帶著一股殺氣。嬴無翳心裏一驚,知道剛才自己長考出來的那一步早已被謝玄看到,一邊暗暗叫自己鎮定,一邊集中精神盤算。他以前好下快棋,最恨長考這種事,喜歡落子如飛如雷霆連震的爽氣,不過最近學了謝玄的長考,自己覺得有些進境的。

  可這一次他無論如何都不能集中精神,腦海裏仿佛有些鐘兒琴兒鼓兒鐃兒亂七八糟地響,倒像是個鄉裏的草台班子吹拉彈唱。目光在某個棋子上定了一會兒,就不知不覺地飄走,停在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略略一定神又想起那個小女侍細細的聲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