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狂奴之血 第一節(第2/4頁)



  比莫幹沉默了一會兒:“很多年前,我的爺爺納戈爾轟加十六歲,打敗了東陸的風炎皇帝。我聽說那時候風炎皇帝手下有蘇瑾深、姬揚、李淩心、葉正勛四大名將,每一個都力敵萬人,又合東陸諸侯數十萬大軍,戰車頭尾相連一直綿延到天邊。而我的爺爺合青陽諸姓貴族之兵,軍令一發,莫敢不從,最後以弱克強,逼得風炎皇帝結城下之盟,那是為什麽?”

  班紮烈想了想,搖頭:“主子,欽達翰王那時候合諸姓貴族之兵,靠的可不只是大君的威嚴。欽達翰王有青銅之血,是草原上無雙的武士,而且殺戮很重,戰場上一人後退,則殺一人,一個百人隊後退,則殺盡一個百人隊,若是哪一姓貴族敢私自帶兵後退,則滅他的族。這法子,主子學不來的。”

  “我知道我學不來,我不是爺爺那樣的英雄,沒有他的威嚴,也沒有帕蘇爾家家傳的青銅血,我若是學了他的法子,貴族們就要對我拔刀相向。”比莫幹輕聲說,“但是,我有我的法子。”

  “主子有什麽法子?”班紮烈一愣。

  比莫幹笑笑,揮鞭向西:“很快,你就會知道。”

  不花剌努力睜大眼睛看著西面,但是風雪太大了,他看見的只有一片白茫茫。即便是鷹的目光也無法穿透這片雪,同時呼嘯的風聲充斥了整個天地,他無法憑著聽力分辨敵人的距離。

  他縮回雪窠子裏,強迫自己緩慢的呼吸。他不敢大口呼氣,一個人呼出的白氣也許會被風雪掩蓋,可是三千人呼吸的大片白氣就可能被敵人提早察覺。周圍的雪窠子裏藏著木黎和他的三千子弟兵,全部是步兵,所有的戰馬都被鬼弓武士們帶到了東南方大約兩裏之外。不花剌要求留在這裏和木黎的子弟兵們一起打第一陣,這樣他會掌握合適的時機向後面的鬼弓們發出進攻的信號。

  木黎選擇的伏擊位置距離台納勒河不到一裏,這裏的草原地勢不平,幾百個雪窠子隱沒在積雪下,沒有防備的戰馬可能擰傷蹄子,同時這些雪窠子也是很好的藏身地,那些堅忍的奴隸武士們把羊皮的毛面朝上搭在頭頂,遠看去和雪地毫無分別。

  不花剌覺得寒氣已經把整個脛骨吞沒了,正要咬掉他的膝蓋。他不像那些奴隸武士穿著簡陋的鹿皮鞋,鞋子裏面填滿幹草,不花剌腳上是一雙高筒的牛皮馬靴,鞋子凍得堅硬,像是一敲就會碎掉。他默默地咬著牙,絲毫不動,他的哈察兒就埋在西邊不到一裏處台納勒河邊的白雪下,他不想自己那匹勇敢的馬有個懦弱的主人。

  有人在旁邊拍了拍他,遞過來一只陶罐,罐口拴了簡陋的麻繩。不花剌接過來嗅了一下,一股辛辣刺鼻的酒味。不花剌沖那個遞陶罐給他的奴隸武士笑了笑,那個年輕的奴隸武士也沖他笑了笑,黝黑的皮膚,雪白的牙齒。

  不花剌喝了一大口酒勁糙烈的粗釀土酒,覺得一股灼熱從舌根一直往四肢末端竄去,仿佛被冰住的血慢慢恢復了流動。有人從他手上奪去了那個陶罐,那個人是木黎。這個瘦小的老人如一頭兇悍的豺狗般弓腰伏地,一邊把陶罐湊到嘴邊,一邊死死地盯著一柄刀的刀柄。

  那是木黎隨身的幾把刀之一,他把刀幾乎全部插進凍得堅硬的泥土裏,只剩下半尺刀身和刀柄露在外面。

  “對方的前鋒會是白狼團麽?”不花剌壓低了聲音。

  木黎緩緩搖頭,聲音極低:“白狼團是狼主的珍寶,他不會輕易把馳狼放在最前面。”

  “那前鋒是騎兵還是步兵?”

  “騎兵,呼都魯汗統領的大隊騎兵!”木黎把陶罐裏的酒一口喝幹了,“他們已經過河,距離這裏不到半裏!”

  不花剌心中一凜,忽然看見木黎那柄刀的刀柄微微地震顫起來,發出低而銳利的蜂鳴聲!

  “刀!”木黎低聲喝令。

  “刀!”周圍聽見他聲音的幾個奴隸武士同時低聲呼應。

  “刀!”更多的人聽見了之後呼應。

  這個命令以極低的聲音極快地向外傳播,每一個接到命令的武士都緩緩地拔出了彎刀,三千柄彎刀出鞘的低聲連成悠長的一片。所有奴隸武士都采取半跪的姿勢,深深低下頭,幾乎是蜷伏在雪窠子裏,雙手持刀收在腰間,刀鋒斜斜地指向上方。

  此刻如果從正上方看過去,三千柄彎刀半埋在雪裏,就像一片鋼鐵荊棘。

  不過一會兒,不花剌也能感覺到地底出來的震動了,那震動很快數百數千倍地增大,仿佛地震,又仿佛地底有一頭巨獸用它的背脊暴躁地拱著地面要破土而出。木黎說得沒錯,那是大隊騎兵奔馳時震動了地面,那柄插進泥土裏的刀就是木黎的斥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