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狂奴之血 第二節(第6/8頁)



  第二輪的十支投矛再次被投向了戰錘,這一次瞄準的是它仿佛薄弱的頸部。那裏僅僅被牛皮和鐵釘的甲胄覆蓋,只要能夠傷到它頸部的血管,鐵刺上的毒藥就會進入它的心臟。戰錘全力扭動身體,絕大多數的投矛只是刺穿甲胄淺淺地劃破了它的表皮,然而立刻被甩開了,僅有一支綴在它身體裏沒有脫落。

  戰錘狂怒地嚎叫起來,似乎那毒藥強烈到使它劇痛了。它猛地前突一步,最後一名奴隸武士未能從它的身邊逃離,被撞得連人帶馬翻倒在雪地中,立刻停止了呼吸。

  不花剌心裏一沉,他知道木黎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機會,當戰錘知道那淬毒的投矛有多麽危險之後,它會更加警覺。

  木黎帶著他的子弟兵們掉頭回來,再次向著戰錘擲出投矛。這些精選出來的奴隸武士不愧是使用投矛的好手,他們兩腿夾緊了馬鞍,完全松開韁繩,雙手交替投擲,不花剌聽說過這種來自東陸的投擲方法,這樣同樣的人數就可以一次擲出雙倍數量的投矛,是步兵對付大隊騎兵的好辦法。戰錘畏懼密集的投矛,不斷地擺動身體來把命中它的投矛彈開,它的皮膚本身也如鞣制過的老牛皮一樣堅韌,只有正面刺入的投矛才能穿透。這一輪更多的投矛命中了戰錘的頸部,毒液進入了這頭兇獸的血液裏,但是並未使它虛弱,反而更加瘋狂。它沉重地喘息著,黑色的鐵面下,雙眼緊緊地盯著木黎所帶的十匹馬,這些戰馬在雪地裏兜了一個大圈,第三次向它靠近。

  不花剌看見戰錘忽然前蹄離地,在地面上重重地頓了一下,雪塵揚起一直到它的腹部。他打了個哆嗦,覺察到戰錘的用意,那一刻,這頭兇獸的眼睛裏閃過兇暴至極的光焰,那是野獸對準獵物出擊時才有的眼神。

  “退後!”不花剌大吼。

  已經來不及了,木黎帶領奴隸武士們從戰錘身後逼近,再次擲出了投矛。戰錘沒有再閃避,它承受了這一輪攻擊,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吼叫,前蹄騰空,整個人立起來。這時候它足有五個人的高度,僅靠著兩條有力的後腿支撐,對於處在它正下方的木黎而言,戰錘遮蔽了整片天空。

  戰錘向前撲去,壓上全身重量,兩只前蹄猛地踏地,鼻孔中沖出兩條白色的氣柱。就像是一場地震,周圍的人隱約覺得地面也發出近乎碎裂的聲音,周圍數十步內,大片的積雪被震飛起來,把戰錘自己也遮蔽了。木黎的隊伍立刻被雪吞沒了,對於在戰錘身邊的十個人,眼前所見仿佛一場雪崩。不花剌只能看見最靠外的一名奴隸武士從馬背上跌落,那匹矯健的戰馬被震得離地飛起,斜斜地落地,折斷了腿骨。而距離戰錘最近的人,受到的沖擊只會更大。戰錘再次使用了在雪窠裏的戰術,在雪塵還未落下之前,它跳躍著,四蹄在周圍高速踐踏。

  “跟我上!”不花剌大吼,帶著二十名鬼弓沖向戰錘。

  戰錘的身體忽然歪斜了一下,它有力的跳躍被什麽東西壓住了似的,這東西不甘地嚎叫起來。雪塵漸漸落下,露出了下面的人,是那些落馬的奴隸武士。這些年輕人中至少有七人幸存下來,他們拉住了戰錘身上垂下的鐵鏈,朔北武士就是用這些鐵鏈來控制戰錘的。七個人合力把戰錘拉得在原地打轉,鐵鏈繃得筆直,似乎隨時會斷裂。戰錘瘋狂地擺動頭部,但是那些危險的尖角都無法頂到奴隸武士們,這些鐵鏈的長度原本就是計算過的。

  一個瘦小的人影忽然從戰錘面前的雪地裏竄出,他提著一根投矛,在雪地裏狂奔,正面逼近戰錘。那是木黎,他迎著戰錘的尖角撲上。戰錘立刻低下頭迎擊這個敵人。木黎沒有擲出投矛,他在尖角下貼地滾身,閃到了戰錘的腹下,六角牦牛腹部是大片的毛,長達十數尺,一直拖到雪裏,仿佛一大片黑色的樹藤,木黎的身影立刻被那些毛遮掩了。六角牦牛低頭看向自己的腹下。忽然,它長長地哀嚎了一聲,奮盡全力掙紮,七個奴隸武士拉不住鐵鏈,滾倒在雪裏。六角牦牛昂起頭,長角對著天空,不花刺這才發現它的左眼被一根投矛刺穿,足有半支投矛深入它的眼珠裏,給了這個東西近乎致命的一擊。那不是靠投擲的力量,木黎是在六角牦牛低頭的時候,借著長毛的遮掩,把那支投矛當作長槍刺了進去。

  戰錘發瘋般旋轉身體,它帶著那些鐵鏈飛旋起來,來不及伏下的奴隸武士都被鐵鏈擊中。那些鐵鏈重達數百斤,不花刺清楚地看見一個向前奔跑的奴隸武士被後面襲來的鐵鏈擊中,那個瞬間他的身體就像是一根被攔腰劈斷的樹那樣折斷。他倒在了雪地裏,再也沒有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