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何處“借”來玉驄馬(第3/4頁)



  我沒理他,段青衣這男人,總憑借著自己的幾分姿色,在人前搖晃,指手畫腳。

  盡管,很多時候,他的提議都是對的。而且,我每闖一次禍,段青衣都會天外飛仙一般豪情萬丈的跌到我面前,如他所說的那樣,“為我擦屁股、洗尿布”。

  可是這次,他錯了,第二天,這匹馬已經乖乖的成了我的坐騎。而且乖乖的載著我招搖過市,還是全自動的,不用我控制,哪裏繁華,它往哪裏走,讓我看到了不少漂亮景色。為此,我在它的額前插了一朵大紅花。一方面表示自己對它的滿意,另一方面,表示自己對它的占有權。

  本來,從古拙的角浦來到水潤的江南是段青衣的意思。他一邊甩著繡花錦帕,一邊眉眼如絲的沖我抱怨,說角浦偏僻,聽曲兒的人少,而他又是一個戲子,哎吆吆,不能不為生計奔忙。

  我直著小爪子掩著血盆大嘴笑,笑得唇角的淺淺梨花渦都塌陷成深井了,卻不知該對眼前的男子怎樣置言。

  段青衣彈了彈長衫下擺上的塵土,看了看我,尋思了一會兒,沒頭沒腦的蹦出一句話來,說,小仙,等你長大了,我想,你應該是天下最好看的女賊了。

  那時,月光熒熒恰好映照在他身上,石雕般清晰儒雅的眉眼,恍如夢中。他的這句話讓我沒來由的臉紅心跳了很久,不得不甩著手看著天說著“今天的太陽居然是圓的”這樣的話來掩飾。

  可恨的是,他沉吟半天後又蹦出了下面的話,他說,小仙,你說等你長得那麽好看了,我將你賣到怡春園呢,還是小紅樓?

  我直接九十度直直的躺在地上,長昏不醒。

  為此,在來江南的路上,我一直往段青衣的小白馬的草料裏面摻瀉藥。小白馬一路上,蝴蝶步,八字步,XO型步,折騰個不停,折騰得段青衣不得不收起他的大腳改乘小轎。

  切,對於我這種信奉“堅持到底,就是勝利”以及“無毒不丈夫”的人來說,是不會就此罷手的。我就繼續往他的轎夫的飯菜裏下瀉藥……段青衣太純良,當然不會想到我頭上,就這樣,這個“新上任”的戲子,一臉委屈、滿臉狐疑的被折騰了一路,折騰到了江南。

  綿甜的吳儂軟語化成小曲兒從江南女兒的櫻唇滑出,聽得人心蕩漾。

  我打馬經過茶肆時,聽到說書段子:說是江南的舊時三絕與今日雙絕。舊時三絕均在當時聲名顯赫的玉滿堂:冬暖夏涼的寒玉棋;見血封喉的杏花針;色冠江南的玉夫人。只可惜一場大火,寒玉棋碎,杏花針斷,玉夫人玉蝶兒也香消玉碎。

  說到這兒,雙目失明的說書老人不僅音調有些淒婉,不知道是我的眼珠子抖還是那個老人真的情緒有些激動,反正憑借著一個職業賊的觀察入微的本領,我看到他蒼老的喉結處也有些微抖。而他又仿佛生怕聽書的人覺察,便話鋒陡轉,說起今日雙絕。

  關於雙絕,他只說了七個字:“美人如玉劍如虹”。便撚須作笑道,各位看客,欲知後事,且聽下回分解。

  茶肆裏的聽客們,意猶未盡的散去,我笑笑,心想,要是段青衣唱戲能唱的像說書的老頭這麽“入戲”的話,我天天在角浦給他辦個人演唱會,他負責唱,我負責點銀票。我們就不需要這麽為了討生活天涯海角的奔命了。

  在我掉轉馬頭準備離去時,玉驄馬便開始有些小煩躁,小白眼翻得風生水起,不太肯聽我的話。任憑我掉轉韁繩,它執意要向我不想它去的方向走。

  就在這僵持之際,一道身影如一團破棉絮一樣從我身後襲來,風一般翻上馬背,鎖住我的咽喉。

  我立時絕望起來,後悔沒有聽段青衣的勸,不該騎著這馬四處張揚,看來今天要香消玉殞了,可憐我還有那麽多“順手牽羊”得來的戰利品沒來得及脫手賣掉,這會是我多大的虧損啊。身後卻傳來段青衣怪怪的聲音,他挪開鎖在我喉嚨上的手,說,小仙,你瘋了!你當這馬像你一樣低能啊,它會將你帶到它原主人面前的!

  沒等他的話落音兒,玉驄馬果真戴著大紅花瘋跑起來,段青衣眉心一緊,抱緊我一躍而起,如鶴唳九天,姿態優雅的——滾落在江南的青石板上——

  這豬真該死!生怕自己被摔傷,所以拿我當肉墊,四平八穩的把我壓在身下。

  我被段青衣碩大的身體壓著,眼睜睜的看著玉驄馬歡騰著小馬蹄揚塵離去,段青衣俊美的大臉如肉餅一樣貼在我的鼻尖上,唉,生活多麽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