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鎮國鐵衛 第七章 濁濁塵世(第5/14頁)

那嬰兒聽了阿秀,登時又哈嗤哈嗤幾聲,滿臉鼻涕,算是回應了。盧雲滿腦子術數嘉言、天文地理,卻比不上一個噴嚏,只得苦笑道:“也罷,阿秀便阿秀,只是不免秀氣了點。”胡媚兒笑道:“你知道那個楊肅觀的乳名是什麽?叫做觀觀哪,那才更是秀氣。”

盧雲回想京城往事,不覺嘆了口氣,頷首道:“我再贈給這孩子一個字兒,便是神。他處境堪虞,卻始終化險為夷,有如神助。咱們以後便喚他神秀。”胡媚兒喜道:“神秀,柳神秀,這名兒不壞。”說著對那嬰兒笑道:“神秀,胡阿姨喚你了。”

那嬰兒一臉茫然,看了胡媚兒一眼,小嘴啊了啊,打了個哈欠,自管入睡了。胡媚兒笑道:“這孩子好生疲懶,柳大都督小時候是這個模樣麽?”她笑了笑,跳下車來,竟是一臉喜悅,向盧雲道:“盧夫子,盧先生,您劍法練好了麽?”

盧雲聽她以“盧夫子”三字相稱,忽地精神一振,當年孩提志向,便是拿著教鞭毒打壞孩子。想著想,忽然神色儼然起來,拿起長劍,當作教鞭揮了揮,道:“昆侖劍法博大精深,不過習成區區劍豹,豈能自稱盡練?”

胡媚兒與卓淩昭相熟,當年眾人合力暗算劍神,她更有一份功勞,當下嗯了一聲,道:“卓淩昭名列四大宗師,武功確實不只如此。”

盧雲點燃了火折,朝經書最後幾頁照去,道:“要想習得卓淩昭的武學精華,須得破解這篇經文。”

胡媚兒湊頭看去,只見經書最後一頁寫滿了文字,低聲讀去,念道:“恨怨悲苦憎怒嗔、仁愛慈孝恥義廉……”

這文字讀來極為生澀拗口,胡媚兒念了兩遍方才通順。她喘了幾口氣,接力再讀:“是故恨人所以得仁,無愛者必不怨,不慈者必無悲,孝而有苦,憎後恥來,義自怒生,廉人心嗔。夾天地七大苦,破人情七大礙,遂舍善惡之心,得稱劍神。”

胡媚兒一臉迷惑,慌忙去搖盧雲的臂膀,問道:“這是什麽意思啊?好像是一篇文章呢。”盧雲嘆道:“這是篇勸世文,它要人們舍去善惡之分,忘記七大悲苦,才能成為劍神。”胡媚兒茫然道:“練劍不就是拿著寶劍揮來砍去嗎?怎地有這許多講究?”

盧雲翻開下一頁,嘆道:“你自己看吧。”胡媚兒低頭去望,更是悚然一驚,只見下一頁繪著個人偶,那人形挺胸凸腹,丹田卻散出七道筆直光芒,那光氣不按經脈運行,只如太陽散射,直朝全身發去。胡媚兒見一旁另有些文字,想要去讀,卻覺文字之拗口難解,還在那篇文章之上,不由瞠目結舌,慌道:“這又是什麽東西?”

盧雲低聲道:“還記得卓淩昭的絕招麽?”胡媚兒回想華山一場大戰,不由又驚又喜,道:“你是說劍芒?”

盧雲翻開經書,指著上頭的心法,道:“這劍芒便是劍士以內力逼出的無形兵刃,芒光一出,燦爛奪目,卓淩昭喜歡在劍上擦抹磷粉,用意更在炫耀功力。只是劍芒不只要把內力灌注兵刃,更要凝為有形有質的氣勁,卻不知是怎麽辦到的。”

胡媚兒看那心法密密麻麻,想來便是練成那無上劍氣的關鍵所在,忍不住笑道:“你不是很聰明麽?多瞧幾遍不就得了。”盧雲搖頭道:“我這幾日按圖索驥,潛心習練,卻沒有分毫進境,也不知是什麽緣故。”

胡媚兒笑道:“卓淩昭是壞人,你卻是好人。搞不好你也要變得卓淩昭一般壞,那才練得成劍芒呢。”盧雲苦笑道:“這事可有些難處了。恐怕再投兩次胎也難。”盧雲雖是聰明妙悟,反覆看了幾次經文,卻也參詳不透。一旁胡媚兒幫著亂出主意,卻也無甚幫助。

入漢中,越四川,大車翻山過嶺,在無數驚奇之中,終於來到了最後一站,貴州。

此時已在十一月上旬,入得貴州之後,盧雲靠著胡媚兒引路,直朝遵義行去。胡媚兒少小離家,如今雖非衣錦還鄉,但腰纏千兩銀票,卻也不算太過寒酸,想念家裏的人事,竟似近鄉情怯。盧雲見她神情如此,這幾日都是緩緩驅車,並不催促趕路。

這日傍晚依著指點,來到一處山谷,時在冬日,氣候本該十分寒冷,那谷旁卻隱隱有股暖氣,地下也不見什麽霜雪,想來必有地熱硫磺。

眼見四下鳥語啾啾,樹稍盈綠,兩人松弛下來,便停車歇息。盧雲聽得流水淙淙,沿著水聲走去,穿過了叢叢花木,忽聽胡媚兒叫道:“留神!別再望前走了。”盧雲悚然一驚,低頭看去,腳下赫然是道萬仞深淵,與對岸相距約莫百丈,看那深淵之中水流湍急,浪濤起伏,那疾行深水切割了大地,一路澎湃而去,卻不知盡頭究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