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鎮國鐵衛 第七章 濁濁塵世(第6/14頁)

胡媚兒懷抱孩子,走了過來,道:“這是白水河,有時流上地面,有時竄入地下,河裏還有許多瞎眼怪魚,你沒事可別下去。”盧雲聽這是條地底河,不由咋舌,忙道:“姑娘放心,在下便算要死,也不會選這種地方,怪怕人的。”

胡媚兒微笑道:“那倒可惜了。據說這條河的盡頭乃是地獄入口,咱們家鄉的女子,每回受了薄幸對待,都是望裏頭一跳呢。”盧雲心下一驚,還待要說,胡媚兒已然笑道:“趕緊走吧,只剩幾十裏路了,我姨媽還等著我回去過壽呢。”盧雲驚道:“你真有姨媽?”

胡媚兒扮了個鬼臉,作勢射針,盧雲吃了一驚,連忙低頭上車,不敢再說了。

冬日晚霞,伴著難得暖風,那嬰兒睡得安詳,兩人駕車前行,俱有醉意。看胡媚兒的故鄉已在眼前,車上裘暖厚被,飲水食糧一應俱全。美景當前,連胡媚兒那妖女也一派斯文,自在車裏斜臥,不時看顧孩子。盧雲內心忽起溫馨之感,脫口便問:“胡姑娘,你今年貴庚?”

女子過了二十五,最恨旁人來問年紀,果然胡媚兒俏臉微秧,並無理會之意。盧雲忙道:“在下並無不敬之意,只是想你我患難相交,這才多此一問。”胡媚兒哼了一聲,道:“你先說,你今年好幾。”盧雲屈指計算,道:“我是正月生的,過了年,該有三十二三了。”

胡媚兒眉開眼笑,道:“我剛巧與你同年,比你小一個月。”盧雲忙道:“對不住,對不住,我可昏頭了,我是亥年生的,可多算了一歲。”胡媚兒花容失色,慌道:“我……我也多算了……”盧雲咦了一聲,道:“姑娘究竟芳齡好幾?”胡媚兒臉上一紅,細聲道:“比你小一個月哪。”她提起拂塵,胡亂揮了揮,過得半晌,忽然輕輕一嘆,道:“一年復一年,當真惱死人了。”

過去胡媚兒一派威風,見人非打即殺,哪裏像是有苦惱的模樣?盧雲見她神色癡茫,忍不住心中好奇,便問道:“姑娘在煩惱什麽?”

胡媚兒忽然臉上一紅,別過頭去,竟是有些害羞。盧雲又問:“姑娘若有煩惱,盡管跟在下說,也許我幫得上忙。”胡媚兒低頭撿著拂塵裏的鋼刺,幽幽地道:“盧雲,你……你有想過收房小妾麽?”盧雲皺眉道:“在下尚未娶親,孤家寡人,何來的小妾。”

胡媚兒嗯了一聲,她頂著寒霧冷風,以手支額,又問道:“我說得是以後的事,都說大官喜歡納妾,等你娶了顧家大小姐以後,心裏發癢,還會再娶小老婆吧?”

路面顛簸,盧雲專心駕車,隨口答道:“在下只有七品頂戴,不是大官。”胡媚兒道:“那……那倘若你已經是一品大員,腰纏萬貫,你會不會納妾?”盧雲頭也不回,淡淡地道:“謬矣,我這輩子都不會腰纏萬貫。”

胡媚兒生氣了,用力往他背上捶了一拳,恨恨地道:“他媽的!老娘問你話,你推三阻四的做什麽?說!你有沒有想過納妾?”忿恨之下,竟然粗話連篇,全然不顧淑女身分。胡媚兒掌力雖不見得雄渾,但練武之人,手力自也不小,這一拳只打得盧雲背心發麻,若非內力頗有根柢,只怕早已摔下車去了。

盧雲伸手撫背,回望胡媚兒,慌道:“在下納不納妾,卻關姑娘什麽事?你幹啥這般打我?”

胡媚兒聽得此言,忽然哼了一聲,自把車簾闔上了。盧雲忍著疼,掀開了簾子,皺眉道:“你又怎麽了?”忽然寒光一閃,銀針竟又射了過來,盧雲急忙撇開頭去,險些給她射傷了,他冷汗直流,心道:“惟小人與女子難養也,此話當真不錯。”

盧雲皺眉搖頭,只想提聲斥責,但轉念一想,自己患難間無意得了這女子的幫助,便算她使些小性子,自己也不該興師問罪。他拉住了馬,把車停在道旁,忍下了怒氣,翻簾入內,柔聲道:“胡姑娘怎麽了?為何生氣?

盧雲軟語相向,胡媚兒卻沒好氣,只狠狠瞪了他一眼,森然道:“走開,不然我射死你。”

盧雲平日對這女子噓寒問暖,執禮甚恭,此時仍是一派溫文。他坐入車內,溫言道:“胡姑娘,你一路不辭勞苦,先救在下的性命,後又引我生路,此恩此德,盧雲永記心頭。”胡媚兒冷冷地道:“永記心頭有什麽用?能當飯吃麽?”盧雲忙道:“在下若能逃脫大難,生回北京,必為你起個長生牌位,日夜替你祈禱。”

胡媚兒呸了一聲,怏道:“替你娘燒香念佛去吧,我才不要什麽牌位。”盧雲大著膽子,握住胡媚兒的手掌,柔聲道:“那姑娘要什麽?在下力之所及,必然為你辦到。”

胡媚兒等得就是這句話,一時媚眼帶喜,道:“此話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