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 王者之上 第二章 人之初(第5/23頁)

楊紹奇生性調皮,此時抓著了機會,自要狠狠戲弄阿秀一番。

好容易玩得夠了,這才拉過了侄子的手,將燈籠珍而重之地交了過去,囑咐道:“乖乖去玩,記得天亮前回家,別讓你娘操心了。”

阿秀喔了一聲,道:“那叔叔你呢?你要去哪兒?”楊紹奇微笑道:“別管我,叔叔和朋友約了。你自去玩吧。”說著從車裏找了件棉襖,披到阿秀肩上,卻是怕他受寒了。

眼看叔叔彎下腰來,朝自己揮手作別。阿秀畢竟年紀小,走幾步、回回頭,心中忽有不舍之感,便又奔了回去,嚷道:“叔叔!你和我一起走吧,咱們一塊去提燈。”楊紹奇失笑道:“我三十幾歲的人了,還搞這個?”阿秀不肯走,只死拖著他,嚷道:“走唄!走唄!”

正拉扯間,忽聽一聲咳嗽:“紹奇兄,你來遲了。”阿秀擡起頭來,猛見巷裏跨出一名青年,看他身穿黑衫,腰上纏著條紅帶,眼神滿布森然。阿秀嚇了一跳,顫聲道:“崇……崇卿哥哥……”

伍崇卿來了,看他目光冰冷,一臉殺氣,半夜裏撞見,怕要以為遇上了僵屍。阿秀心裏發毛,正要縮到叔叔背後,卻聽嗤地輕響,一張紙片飛了過來,恰恰飄到楊紹奇的手上。

眼看奇怪的東西來了,阿秀趕忙提起腳跟,只見叔叔手裏拿的是張戲票,上頭印了八個字,見是:“萬福樓裏,戲如人生”,阿秀咦了一聲,自也認得這是萬福樓的戲票,卻不知崇卿哥哥幹啥送將過來,莫非是想邀叔叔看戲不成?正奇怪間,卻聽伍崇卿靜靜說道:“欠你一次人情,來日補報。”說著轉過了身,卻似要走了。

伍祟卿總是這般陰陽怪氣,來無影,去無蹤,讓人摸不著頭腦。阿秀正感疑惑,卻聽叔叔嘆了口氣,道:“伍兄,在下有一言相勸,盼你傾聽。”

“不必。”崇卿哥哥斜過眼來,靜靜地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我既已下了決心,便無回頭之路。”正待邁步離去,又聽叔叔嘆了口氣,道:“既是如此,那你又何必去找盧雲?”

盧雲二字一出,伍崇卿身子微微一震,腳步便停下來了。楊紹奇搖了搖頭,還待再說。忽覺袖子給人拉了拉,他低頭一瞧,卻見阿秀仰起了小臉,滿面好奇地道:“叔叔,誰是盧雲啊?”

楊紹奇清了清嗓子,自管彎下腰來,道:“你不是和華妹約了麽?怎又不走啦?”阿秀眉頭緊皺,自朝伍祟卿瞄了瞄,憂聲道:“我才不能走,萬一他找你打架,我得給你做幫手。”

“打架?”楊紹奇手指伍崇卿,啞然失笑:“和他打架?我可是活得厭倦了?”

楊紹奇文弱書生一個,渾身擠不出三兩肉,伍崇卿卻打熬了一身銅筋鐵骨,兩人若要當街開打,不出一招之內,阿秀便得給叔叔收屍了。他心知如此,一時更是苦著小臉,低聲道:“那……那我更不能走了,叔叔,你……你趕緊逃吧,我來給你斷後。”

還待胡說兩句,忽覺肩頭給人拍了拍,阿秀回頭去看,驚見祟卿哥哥俯身向下,重重一聲鼻哼:“嗯!”

“媽呀!”阿秀給那怒眼一瞪,自是嚇得死命飛逃而去,連包袱也忘了拿。那伍崇卿倒也好心,便將阿秀的小包袱提在手上,用力向前一拋,登時砸中了兒童腦袋。

砰地一聲,阿秀摔倒在地,他疼哀哀地拾起包袱,哭道:“惡霸,專只會欺負小孩,看我去找你爹告狀去。”伍家父子系出同門,老的那個生了張國字臉,鎮日“嗯”聲嚇人,小的那個也是有樣學樣,當真可惡之至!阿秀坐地假哭,背後卻沒了聲息,他偷眼後瞄,這才發覺叔叔與伍崇卿全都走了。他松了口氣,霎時先呸地一聲,跟著卷起袖子,破口大罵:“姓伍的混蛋,你逃得可快啊,有種放馬過來,讓本少爺會會你!”

他嘴上罵著,腳下卻擺出逃命姿態,萬一伍崇卿冒將出來,他便要速速開溜去也。天幸連罵數十聲,倒也無人現身叫陣。阿秀松了口氣,正要掉頭離開,忽然間心念微轉,想起了一個好玩把戲,忙腳下急急,奔到了伍崇卿適才所立之處,學著他的低沉嗓音,森然道:“何人如此膽大,竟敢出言相辱?”

“吾!”阿秀走回了自己的地盤,將關刀向地一撞,自做傲然拊須狀。跟著又匆匆奔回伍崇卿的位置,沉聲道:“汝!何人也?願通姓名!”

“哈哈哈!”阿秀學著說書先生的模樣,先來個大笑三聲,眼見不遠處有座台階,便又傲然行上,一邊摸著空胡須,一邊冷冷地道:“無知小兒,也配問我的名姓?告訴汝,吾乃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直隸河北楊家將……楊神秀是也!”說著高舉關刀,腦袋急轉,嘴角不忘掛著一副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