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兵臨城下 第九章 不識廬山真面目(第3/26頁)

好漢不吃眼前虧,瓊芳心急如焚,只想著脫身法子,她調勻氣息,先讓自己定了定神,道:“軍爺,我看這這樣吧,不看僧面看佛面,您為難我也就罷了,可您曉不曉得我身旁這位夫人是誰?”耿國珍聳肩道:“我管她是誰?”把手一揮,道:“把她倆拖出來。”瓊芳厲聲道:“大膽!她便是當今中極殿大學士五輔楊大人的夫人,你們誰敢動她一根寒毛,便是與楊肅觀為敵!”

眾兵卒聽都懶得聽,一發湧上前來,正要將兩個女人揪下車來,卻於此時,背後伸來一只手,搭上那武將的肩頭,道:“軍爺,請你‘滾’到一邊去,好麽?”

勤王大軍在前,卻有人公然挑釁,莫非活得不耐煩了?耿國珍怒目回望,眼裏卻見到一只黃金指環,自在面前昭然閃耀。

耿國珍微起錯愕,向後退開一步,定了定神,只見面前站了一個老家丁,滿頭白發,偏偏腰上懸著長劍,模樣甚是古怪。耿國珍冷冷地道:“你是什麽人?”

那老家丁不言不答,只緩緩行向車邊,眼見瓊芳怔怔望著自己,便將兩手攏入袖中,藏起了指環,躬身問向顧倩兮:“夫人要出城麽?”來人恭敬有禮,顧倩兮卻是頭也不擡,只輕輕點了點頭。那老者彎腰致意:“夫人早去早回,一路平安。”說著向瓊芳點了點頭:“走吧,有我在此,天下沒人能為難你們。”

來人正是方才在楊府見到的那名老家丁,瓊芳過去也曾在揚州見過此人,自知他六親不認,遇官毆官、見民欺民,曾一口氣掃平揚州渡口幾百人,直似家常便飯,孰料今日卻成了自己的護法?瓊芳有些哭笑不得,便低聲吩咐車夫:“趕緊走吧,一會兒我多給你些銀子……”

那車夫想也怕得很了,低頭縮身,悄悄提起韁繩。大車方才一動,卻聽刷地一聲,耿國珍已然拔刀出來,冷冷地道:“放肆。把他們圍起來。”

號令一下,大批兵卒便包圍過來,目光兇狠。耿國珍行到老家丁面前,森然道:“朋友,你官拜何職?敢在這兒發號施令?”那老家丁垂下頭去,輕聲道:“我不是官。”耿國珍冷冷地道:“你不是官,那你憑什麽在此說話?不怕我殺了你麽?”

那老家丁默然半晌,慢慢從衣袋裏取出一物,交到耿國珍手裏。他低頭一看,手中卻是一塊令牌,陰刻神鷹,雙翼全展,睥睨縱橫,大書“鎮國鐵衛”四字!

乍見令牌現身,瓊芳雖已明白對方的身分,還是不禁倒抽一口冷氣。那耿國珍更是面色鐵青,微微發抖,一旁兵卒把這令牌瞧入眼裏,卻是一頭霧水,人人交頭貼耳,想來不解來歷。

天下最高的令牌,出於“摩婆娑宮阿修羅王”之手,唯它的使者方有資格佩戴。因非凡間之物,故唯智者能識。老家丁淡然道:“軍爺,還有疑問麽?”

耿國珍臉色難看,瞧了瞧車上的顧倩兮,似想問些什麽,良久良久,終於讓到了路邊,低聲道:“傳令下去,放開道路。”瓊芳暗暗駭異,看這“鎮國鐵衛”威望崇隆,似比帝王權柄還讓臣民們敬畏。眼看老家丁朝自己望來,瓊芳忙拍了拍車夫的肩頭,道:“走了,走了。”

那車夫宛如驚弓之鳥,把腦袋縮到衣領裏,提韁駕繩,便又再次啟程了,噠噠蹄聲中,已然行至門下。堪堪便要出城,卻聽一人道:“國家……”

“已經亡了嗎?”兩匹白馬嘶聲驚嚇,竟讓人擋了下來。只見城下慢慢走出了一名軍官,看他征甲淩亂,滿面血汙,腰上系了條龍紋紅帶,轉看雙手,赫然卻是一幅精鋼手銬。

他慢慢來到大車前,低聲道:“朋友……停車受撿……”

這人好似是個俘虜,偏又身著戎裝,模樣甚是古怪。瓊芳反復打量幾眼,忽覺此人有些面熟,卻想不起在哪見過。正思忖間,兩旁兵卒已嚷了起來:“熊俊!退下去!這裏是勤王軍,不是正統軍!輪不到你來發號施令!”

聽得“熊俊”二字,瓊芳不由張大了嘴,正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年前自己大鬧荊州戰場,便是遇上這個“熊俊”。那時雙方在一座廟裏大打出手,鬧得不可開交,如今自己重返京城,偏又撞見這個怪物,委實倒了三輩子的大黴。

熊俊低垂了臉面,對喝問一概不理,只擋到了車前,輕聲道:“朋友,停車受檢。”眼看這幫武人前仆後繼而來,仿佛瘋子一般,那老家丁自也笑了。耿國珍怕惹出事來,忙上前相勸:“熊將軍,人家是朝廷要員,不是怒匪細作,你快快退下。”

“怎麽?”熊俊別開了臉,慢慢斜吊雙眼:“國家已經亡了嗎?”

耿國珍也惱了,大聲道:“姓熊的!你昨夜大鬧京畿大營,屢次犯上,還嫌不足?快讓開,否則休怪軍法伺候!”熊俊搖頭道:“老耿,誰觸犯軍法,誰貪贓枉法,你自己心裏有數。”看這人也真頑硬,把手一揮,居然推開了眾兵卒,隨即走到車邊,正要將顧倩兮拖下車來,卻見一只蒼斑大手逼近而來,擋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