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嵩山近帝都(第6/9頁)

方臘擡眼望去,只見那女子身材嬌小,體態婀娜,一身湖綠衫子,清如曉芙,麗若朝暉,正是鐘蘊秀。方臘心中亦喜,笑道:“秀兒,你怎麽也到這裏來了。”扶住她一臂,向她上下打量,只覺一別經年,鐘蘊秀身量略高了些,出落得越發清麗難言,臉上少了分稚氣,卻多了分幹練,又道:“梁紅玉她們對你還好吧?沒逼問你寶藏的事麽?”

鐘蘊秀盈盈福了一福,這才道:“韓夫人、辛姊姊她們都對我很好,已和侄女結成了金蘭姊妹。韓夫人只是指點了我不少功夫,對寶藏的事可一句沒提。若不是怕朝廷用我爹的財寶對付本教,侄女可都忍不住要自己將寶藏獻出來了。”說著抿嘴微笑,扶起一張凳子,便在方臘腳邊坐了,將頭倚在方臘膝上,甚是親熱。

當鐘蘊秀入內之時,大理諸人或屏息凝氣,或呼吸急促;膽大的一雙眼睛牢牢盯住她麗色,哪裏移得開分毫;膽小的不敢向她逼視,將頭或低或側,卻忍不住向她偷偷張望。待得她盈盈一笑,眾人只覺滿室生春,猶如千花萬樹,一起綻放。本來方臘顯示了一手驚世駭俗的武功後,眾人對他敬畏無比,都離得他遠遠的。這時鐘蘊秀倚坐在方臘膝邊,眾人情不自禁,都向方臘挪近了幾步,只覺一股馥郁之氣,撲鼻而來,中人欲醉,如飲醇醪。

方臘昔年兵敗之際,子息俱都死於亂軍。雖和竇巧蘭生有一個女兒,又只能暗中探識,至死不得相認。他雖懷王霸之略,內裏卻是多情。當年強行將竇蕤蘭許配鐘相,以至令她郁郁早夭,心中常懷歉疚,是以對鐘蘊秀一向極為疼愛。兵敗之後羞於同舊部相見,每有令諭,都是命人轉達鐘相,但老懷寂寞,常常暗地裏探視鐘蘊秀,對她寵溺關懷備至。在他心裏,只怕親生女兒張素妍也未必有這等親近。此時見鐘蘊秀年紀雖長,對自己仍是如幼時一般親賴,心中不禁大慰,伸手輕撫她頭發,正要敘話,一瞥眼間見到眾人神色,登時極為不悅,幾乎便想將這群覬覦秀兒美色的臭男人盡數斃了。總算他這些年多歷患難挫折,早年任性肆意的脾氣已收斂了大半,當下只是輕輕咳嗽,含怒不語。

大理諸人之中,以胡崇聖功力最深,聽到方臘咳嗽之聲,第一個醒過神來,眼見方臘神色不善,忙唱喏道:“原來前輩便是當年威震天下的明教方教主,難怪連龍樹大師那等高手也不敢與前輩爭鋒。晚輩有眼無珠,不識前輩廬山真面目,多有失敬,還盼前輩勿怪。”方臘哼了一聲,低聲道:“罷了。叫你的人滾遠些罷,別在老夫眼前惹厭。”鐘蘊秀卻忽然站起身來,道:“方伯伯,你見到龍樹和尚了?是什麽時候的事?他現在人在哪裏?”

方臘道:“適才和他對了一招,將他驚走了。怎麽,你在找他?”鐘蘊秀頓足道:“想不到還是被他搶在了前面。”拔足便要奪門而出,想了一想,卻向方臘盈盈拜了下去,道:“方伯伯,侄女有事相求。”方臘笑道:“秀兒怎麽這麽見外了?那賊禿怎麽得罪你了?說來聽聽,你方伯伯自會為你出氣。”鐘蘊秀道:“他倒不是得罪了我,唉,方伯伯,你答應我,無論如何截住他,別讓他上少林寺去。”方臘心念電轉,道:“是和那什麽無遮大會的事情有關麽?”

鐘蘊秀搖了搖頭,道:“此時說來話長。方伯伯,去年韓元帥在鎮江、建康一帶和金狗鏖戰,幾乎擒住了金兀術,這事你知道麽?”方臘拈須笑道:“梁紅玉在鎮江親自擊鼓,激勵將士,屢次遏制兀術渡江。兀術改道建康,卻給韓世忠出奇兵困在了黃天蕩,幾乎片甲無歸。此戰早已轟傳天下,你方伯伯怎會不知?那韓世忠實在是個人物,竟能以八千士卒擊破兀術的十萬精兵,也不枉了老夫當年饒他不死。只是讓金兀術給逃了,未免美中不足。”鐘蘊秀嘆息道:“那一戰我便在韓元帥軍中。本來韓元帥早已籌劃妥當,將兀術困於重重港汊之中,不費一兵一卒便可將十萬金兵活活餓死。誰料在這當口,卻出了個叛徒。”

方臘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果然不出我所料。”鐘蘊秀奇道:“方伯伯怎會知道?”方臘笑道:“你方伯伯當年在江南起事,豈有不明白江南一帶地理的?黃天蕩港汊交錯,蘆葦叢生,一旦被困,船不能行,那便插翅難飛。唯有西南老鸛渠,本是人工開鑿的漕糧運河,只是廢棄已久,渠底常年充塞淤泥,這才不能通行。但教驅士卒鑿開渠底淤泥,便能從老鸛渠直通長江。到了大江之上,面對十余倍數目的金兵,韓世忠便是周郎轉世,臥龍復生,又怎能抵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