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詩劍玲瓏(第6/6頁)

沈瑄道:“那你是打算先教我明劍還是寒劍?”

蔣靈騫道:“都不教。你讀書不少,想來背得李白的詩《夢遊天姥吟留別》?”

沈瑄道:“背得呀。‘海客談瀛洲,煙濤微茫信難求。’不過那又怎樣呢?”

蔣靈騫道:“我就教你這《夢遊天姥吟留別》。”

沈瑄道:“怎麽這也是劍法麽?”

蔣靈騫微笑道:“只許你們洞庭派賣弄斯文,用唐詩名句做劍招,就不許我們天台派也風雅一回?告訴你,明劍和寒劍都是紛繁無比的劍法,將來你或許會見我使用,每一種都有一百零八招,每一招又有許許多多的變招,教上一年也教不完。後來爺爺常說,天台派的武功雖然精妙,可是太復雜,被人說成是詭異無常的功夫。他就想著將明劍和寒劍中最最精奇的劍招連在一起,又加進幾個自創的絕招,揣摩了許多年,終於編成了一套集大成的劍法。爺爺最喜愛的詩就是這首《夢遊天姥吟留別》,這套劍法也就嵌進了這首詩裏。一共七七四十九招,幾乎每一句詩就是一個劍招。”

沈瑄道:“不錯。天姥山也在天台境內。而李白夢遊天姥,其實並未真的到過。詩中情景,卻是他遊歷過的天台勝境。以此詩作天台派絕頂武功的名稱,十分的相宜。”

蔣靈騫道:“咦,你這話怎麽跟爺爺說的一模一樣!他也就只教給了我。而你將成為這套劍法的第二個傳人。”

沈瑄道:“我初識天台劍法,就直入最高層,恐不相宜。”

蔣靈騫道:“不妨的。你根基很好,內功又強,大不必從最簡單的練起。這套劍法也很大氣,並不是一味的復雜刁鉆,我細細地與你講解,你一定可以練成的。拿著清絕劍。”

沈瑄依言,蔣靈騫道:“今日先教你四句:‘海客談瀛洲,煙濤微茫信難求。越人語天姥,雲霓明滅或可睹。’”

《夢遊天姥吟留別》不愧是天台武功的峰巔絕頂,集一代宗師蔣聽松畢生心血的得意之作。沈瑄每日由蔣靈騫指點講解,一招一招學來,只覺得每一招都是精彩紛呈,不可思議。往往一招使完,還不到變老,就自有後招綿綿而來,靈活無比。再帶上前後招數連貫組合,變招無窮無盡,更有天台輕功作底蘊,劍光輝映,如鶴如風。沈瑄本來聰明穎悟,練習這樣的劍法,覺得興味盎然,武功大進。不過即便如此,每日裏也只練得一招半招的。蔣靈騫說以劍法難度而言,這也就快得匪夷所思了。轉眼快過了一個月,秋風蕭瑟,衰草寒煙,金陵城中落下了淒淒的微霜。沈瑄卻已經練到了“雲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蔣靈騫時時坐在竹椅上,用一根木棍給他喂招,教給他臨敵迎戰之法。沈瑄是個學一悟十的人,頗能靈活機變,有時竟能自出機杼,使出些原本沒有的變招來。練到後來,蔣靈騫因為不能走動,有時還要輸與他。她心下歡喜,往往笑說“真是收了個好徒兒”。

日落之後,臨水夜話,弄簫彈琴,蔣靈騫總還是要聽沈瑄自彈一曲。沈瑄卻有了新的發現,原先那《五湖煙霞引》,總也彈不出,後來發現它本是劍譜。但此時沈瑄用那架“墨額”琴,竟將五套曲子一一的都彈奏了出來。墨額琴經過一番烈火焚燒,音韻寬廣優雅,深沉明銳兩面俱全。別的琴彈不出的音調,墨額琴上卻可以履險如夷,越轉越高,一忽兒又飛流直下,黃龍入海,在深不見底處興風作浪——當然也須得沈瑄這樣的高手才能辦到。這“五湖煙霞引”終於可以連成一曲,聽來似乎是極美妙的曲子,只是彈奏太難,沈瑄練習許久,雖勉強成曲,依然難以窮查其意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