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西山行止處 揮劍不留名(第2/13頁)

那灰衣人遠遠地靠在一棵柳樹之下向這裏張望,並不走上前來。

唐寧要得一碗酒、一碟花生、一斤牛肉,為韋玉箏要了兩碟小菜,另外兩斤饅頭以備路上之用,將那酒就口一嘗,果然十分醇香,也是餓得急了,一時風卷殘雲,片刻吃得精光。他昨日與灰衣人追逐了一個時辰,早晨也未進食,故而十分饑餓。

龍城飛與元清皆是富貴公子,每餐必大吃大喝,不吝銀錢,但在這偏僻小店,便有銀子也沒甚麽好菜,只得將就著吃,實難下咽。

唐寧起身付錢,那店掌櫃卻是持家有道之人,把了算盤,一分一厘算得十分精細,又將銀子細細看過,確信成色無差,這才找足零錢,一五一十付與唐寧,看來此店生意也不大好。店小二卻被灰衣人喚將過去,只見灰衣人對店小二低聲吩咐幾句,那店小二便興沖沖趕將回來。

一路上二人相互提防,此刻唐寧見灰衣人行止有異,不由得警覺起來,無奈相距甚遠,聽不清他二人言語,當下討碗水喝,從包裹裏取出一把切好的葳蕤就水服下,穩坐不動,靜觀其變。他在山間行走多采服葳蕤,以助行功,便是在太乙村也經常入山采集葳蕤服用,此次出門,還帶著黃精、葳蕤當作幹糧。

原來那灰衣人見唐寧吃過酒肉安然無事,店掌櫃視小錢如命,想來不是黑店,便要幾只饅頭,外加一盤青菜,一碗清水,兀自放心不下,悄悄背轉身去,用銀針一一試過,眼見無毒,這才放心食用。唐寧也看不見他鬼鬼祟祟做何勾當,愈加小心。

灰衣人慢慢吃過,卻從懷中取出小小一錠金子,交與店家。那店掌櫃自然也要算個精細無差,將一把算盤撥得劈裏啪啦,方待找零,身後門簾挑開,走出一位女子來。那女子約有三十多歲年紀,皮膚白皙,杏眼桃腮,舉止甚是妖嬈,看樣子便是此店的老板娘。在這等鄉下地方,也算得一個十足的美女,若不是頭紮花巾,身著布衣,倒看不出是小戶人家中的婦人。

那老板娘走到店掌櫃身邊,拿起那錠金子左看右看,又擡眼將灰衣人上上下下一番打量,笑嫣嫣的道:“哎喲這位大爺,你這塊金子只怕有假吧。”

灰衣人聞言走上前來,一雙小眼眯成一條細縫,盯著老板娘笑嘻嘻道:“老板娘精細得過頭了,這可是太原府官鑄的金錠,當真是十足真金。”唐寧坐處離此不過一丈,隔了兩張桌子,聽得明白,原來那灰衣人聽口音便是河東人氏。

老板娘將左臂壓在櫃台上,將那金錠放在口中一咬,忍不住叫痛起來,忙將金錠吐出看時,見金錠依然完好如初,毫無牙痕,分明便是假貨。

唐寧甚感有趣,倒要看灰衣人如何收場,那店小二前來為眾人添茶水,唐寧只是微微一笑,以示感謝,邊喝邊看。

老板娘將那錠金子拋上拋下,嗔道:“這位大爺,我夫妻開這片小店,不過是小本經營,你倒忍心將這假貨來欺弄我等。要知道這麽一錠金子,若是真金,倒要我夫妻辛苦一兩年才能掙得。”她講話膩聲膩氣,似有無限委屈,讓人聽到便心生同情。

灰衣人道:“這分明便是真金,你卻如何咬不動?想來是你牙齒不固。”將那錠金子取回,就口一咬,果然牙痕宛然,道:“我老人家六十多歲年紀,牙齒……”猛然之間天旋地轉,心知不妙,著了別人的道兒,掙紮一番,支持不住,軟軟地癱將下去。

唐寧也覺眼花,心中正想:“我不過喝了一碗酒,怎的卻有幾分醉意?”這時眼中望去,那一個人影已變作三個,店掌櫃、老板娘、店小二再加灰衣人,直看作一十二個影子,又見猛然倒下三人,心中尚未數清到底是哪三個,腦中一陣暈旋,便甚麽也不知道了。

恰似一場好覺,唐寧迷迷糊糊似醒非醒,恍惚間見四周漆黑一片,隱約有三條人影在眼前晃動。唐寧立時驚醒,頓覺不安,回憶起午時光景,定是被人下了麻藥,此番見到人影,只怕便要糟糕,更糟的是自己的手腳居然被綁。驀然間火折一亮,跟著一枝蠟燭點亮,卻見那三人相貌打扮一般無二,分明便是灰衣人,實在匪夷所思。

唐寧自感清醒,不似做夢,見狀不由得又糊塗起來,心道:“此是何地,難不成竟是阿鼻地獄?”真是又驚又懼,見那三人轉過頭來,忙合上雙眼,只做未醒。

只聽見一人憤憤道:“想不到處處小心,還是著了道兒。這賊婆娘怎的這般厲害,至今我尚未明白她幾時下的迷藥。”另一人嘻嘻而笑:“我們在旁看得仔細,敢情那賊婆娘手心塗好了藥,她來咬那金子,自然無事,交與你時,只須手心一過,便滾上了迷藥。想不到老二居然便乖乖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