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自來亡命路 鹹為意氣爭

終南道人急回頭,只見田鈺左胸著劍,深入兩寸,傷口血流出只有一絲,分明已中要害,如果拔劍,田鈺當場便會喪命。

終南道人急忙出指點了田鈺傷口四周穴道,田鈺慘然道:“不用忙了。”

終南道人道:“我不是故意要傷你。”

田鈺慘笑點頭:“我知道的。我終於死在你的劍下。”

終南道人茫然不知所為。胖大道士道:“先抱進房中再說。”終南道人將她抱起,田鈺慘笑道:“我不行了,我死之前,只想問你,你為什麽要刺我爹?”

終南道人嘆一聲道:“你父田悅身為武靈門掌門,魏博藩鎮,一心割據稱王,與朝廷作對,戰禍不斷。你可知那些年來因你父與朝廷作戰,有多少家庭妻離子散,有多少士兵無辜喪命?只為他一人,害了多少人。”

田鈺慘笑道:“這些我也知道,我也勸過他,可他就是不聽,但他對你不薄,你為何定要殺他?”

終南道人道:“他將你許配與我,又好生相待,確實待我不薄。嘿嘿,你可知他又做了些什麽?”

田鈺身上插著長劍,說話都很困難。唐寧忍痛道:“太乙前輩,可以用冰鎮她傷口,輕輕拔出劍來。”他隨孫山人半年,雖不精通醫道,卻也略知一二。

杜穎取來冰塊,唐寧又喚取三七粉灑在田鈺傷口,輕輕將長劍拔出,又要敷傷藥時,田鈺慘笑道:“多謝,用不著了。解藥在我懷裏,你救救鳳兒吧。”

唐寧與鳳兒肩頭黑了一大塊,已近脖頸,再遲些便有性命之憂了。二人服了解藥,又將傷口割開,放去黑血。韋玉箏見唐寧不避嫌疑,又不顧自己傷勢,親自為鳳兒放毒敷藥,傷心不已,躲向一旁。

鳳兒趕忙來看田鈺,雖然田鈺一向對她暴戾,這次又差些殺了她,但想起多年來對自己的養育,不覺泫然淚下。

田鈺道:“鳳兒,別哭了,姑姑對不住你,今後你就跟著他,他會好好待你的。”

鳳兒泣道:“不要,我要跟著姑姑,我不要見他。”

田鈺嘆道:“那些賭咒是姑姑逼你發的,現在都不做數了。唐寧,你答應我。”

唐寧不知所措,看一看韋玉箏,韋玉箏也正怔怔看著他。唐寧又轉向終南道人,見他眼中含淚,華陽道人看著韋玉箏輕輕嘆口氣。

田鈺道:“鳳兒從小命苦,我又對她不好。”

唐寧欲言又止,不忍見田鈺的眼神,輕輕點點頭。

鳳兒卻是一臉哀絕,輕輕搖頭。

韋玉箏心中大痛,想要大聲呼喊,但田鈺已是臨死之人,韋玉箏又能說什麽?只掩面出房,背墻飲泣。

這邊終南道人對田鈺道:“你父親不過利用我,當作一條狗。為了讓我賣命,設計害死我全家五口,又將兇手滅口。他故意透消息給你,讓你趕去我家救援,安排我們相識,然後假意將你許配與我,讓我去刺殺朝廷重臣,暗中卻下了一旦事成便將我滅口的密令。若非師妹暗中得知,冒死通知我,只怕我還真的會上了你父的當。”

華陽道人點頭道:“不錯,我正好經過魏博,無疑中截獲了這道密令。”她從懷中取出一塊布來,便是當初交與唐寧帶給終南道人的畫滿道符的布塊。

那卻非道符,而是武靈門中一種傳遞情報的符號,田鈺自然一望便知,怔怔的說不出話來,一顆眼淚從臉龐滾過。

華陽道人嘆道:“我知田姑娘你對我誤會極深。其實當初……”

終南道人道:“其實當初師妹講他與我有夫妻之實,是因為田府戒備森嚴,只有借這種理由才能打鬧進去。誰知你找師妹拼命,我一人不敵你父和他的四大護衛,雖然刺了他一劍,我自己也受了傷。”

田鈺搖頭,無言以對,她傷及左胸,已然無幸,此刻更是萬念俱灰。

終南道人道:“後來聽說你跳崖自盡,沒想到你沒死,音容相貌竟變得這麽大。”

田鈺講話已是斷斷續續:“我以為你對我無情無義,我爹大罵我沒用,說我和你在一起居然沒發現你會叛逆,一定是吃裏扒外。過了兩日,聽說要將我另外許配別人,我一怒之下跳崖自盡,哪知……哪知……連死都不能。”

終南道人問道:“這些年你又到了何處?”

田鈺淒然道:“我醒來後發覺自己被人縛住,一直向西帶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被拋到一個大坑中兩個月。那坑裏沒有飯,沒有水,只有酒糟和酒,餓了便吃酒糟,渴了只能喝酒。過了兩個月,我又一次喝醉,醒來便發覺成了這副模樣。”田鈺少女時美艷非常,乃是當年武靈門掌門千金,河北第一美女,如今卻變成這副模樣。

終南道人咬牙切齒道:“到底是什麽人?”

田鈺續道:“後來我才知是一批專門劫人的匪賊,他們將人用酒浸上兩月,臉上骨肉都酥成軟泥,然後隨意捏成另外的樣子,再放出來當奴婢,等到不喝酒吃糟,臉上骨肉就變硬,不會再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