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離合關定數 無計悔多情

徐大福冷冷道:“我鹽幫勢小力微,誰也惹不起,能有一條活路就成。”鹽幫原本便有滄、德、棣三州,後被無極幫奪去兩州,只留滄州,一向受無極幫欺負,積怨最深。如今橫海軍將德、棣州要回來了,卻已不再是鹽幫的了。

王庭湊道:“莫不成徐掌門甘心做一鹽販子?”

徐大福不受他激,冷冷道:“我鹽幫原本就是以煮鹽運鹽為生,不來參與官府軍政,還可以活個自在。”

王庭湊冷笑道:“諸位不聽我王庭湊的忠言,到了河北任人宰割的時候,後悔也晚了。”轉向李勝道:“李兄意下如何?”

李勝淡淡笑道:“王長老,太行派的事自有掌門負責,王長老何必問我李某?”

王庭湊笑道:“太行派老掌門才過世不久,二哥烏重胤到了橫海,誰不知太行派如今便由你三哥‘千絕刀’做主?李長老如此推托,真讓王某寒心。想不到王某一片好意,卻無人理解啊。譚師叔,河北存亡在乎一線之間,還請您老出個主意。”

河北門派掌門皆是世襲,無兒子便傳侄子外甥。太行派自薛嵩死後,掌門卻不再世襲,由同輩排行,依次為大哥、二哥、三哥、四哥等,掌門死後即按序遞補。太行派大哥才死不久,按理應由二哥烏重胤接任大哥,但烏重胤先後任河陽、橫海節度使,已離開潞州,無意接任,李勝又因烏重胤在前,不便越過,立新大哥之事便拖延下來。王庭湊適才攻擊烏重胤而拉攏李勝,便是想利用二人之間這種微妙處境,在太行派找一強援,哪知李勝不領情。

譚忠四下一打量,心中有數,笑道:“自來河北朋友相會,定要照江湖規矩,王長老又何必問老朽?”

王庭湊心道:“我等的就是這句話。”口中卻謙道:“此次因事關緊急,所以由晚輩自專召各位前來,實不敢以會盟之名,既然譚師叔有命,晚輩自當遵從。”當下一揮手,便有弟子擡出香案桌椅,布置場地。

原來河北道上各幫派連年或戰或盟,恩怨難清。到了三十年前,各幫派便達成協議,今後凡遇戰事,以比武決勝,各幫推出一人,勝一場則取一城。後來遇到其它爭執不下之事,也以比武決勝,敗者就是無理,這便是河北江湖所謂的規矩了。所以元和年間前後兩次征討成德,幽燕幫和鹽幫、駝山派都是各占一城便按兵不動,空耗國家軍餉。

由於各方約定比武必須是新人後進,所以各幫都秘密招攬訓練少年高手,如此一來,不單後繼有人,便是敗了或者傷了死了,也不是幫中重要人物,不留仇怨。

唐寧輕輕向李勝問明,暗自嘆息,這些幫派糾爭,根本就沒有甚麽正義,培養後進來拼命,根本便只是將這些人當作工具,哪有師徒同門情分在內?

譚忠不動聲色道:“原來王長老早已安排妥當了。”

王庭湊臉上肌肉一抽,嘿嘿笑道:“今日是為駝山派之事,那便由駝山派先出面吧。”

駝山派那年輕人一臉悲憤,跳入場中,向四面一揖道:“各位前輩,晚輩雖然功夫粗淺,但滅門之仇不共戴天,今天晚輩自知難逃一死,只望我死之後各位前輩能為我駝山派向長安劍宮討個公道。”

唐寧悄聲向李勝問:“李將軍,此人之言卻是何意?在下一時不明。”

李勝道:“按河北道上規矩,若無人能勝他,那麽大家便須聽駝山派的意見,共同對付長安劍宮。若其它幫派勝了他,便要聽那個幫派的。”

唐寧道:“若某幫派中立,兩不相幫可否?”

李勝道:“若保持中立,便不派人比武,你看鹽幫今日根本就沒帶年輕人。不過一旦下了場,勝則別人聽你的,輸了便是你聽別人的,不能反悔。”

那駝山派的年輕人在場中站了一刻,不見有人下場,不由得憤然道:“難道河北道上再沒了英雄好漢?都怕了長安劍宮,要作縮頭烏龜嗎?”

果然有人被激怒,罵道:“你駝山派自作自受,本領不高,被長安劍宮滅了,還敢在這裏大呼小叫。”唐寧循聲望去,原來是武靈門的林暗草。“無影箭”史長老瞪他一眼,林暗草便不再吱聲。

駝山派的年輕人不依不饒,繼續罵道:“我駝山派遭此不幸,還不是因為你武靈門麽?田弘正背棄河北朋友,派了二十幾萬大軍攻我平盧,為朝廷作走狗,也不會有好下場。”

林暗草再也忍不住,喝道:“田掌門的名字,是你這狗嘴亂叫的麽?”

那年輕人抱定必死之心,一定要逼武靈門下場,罵道:“你們武靈門原來是只會叫不會咬人的狗啊,哈哈。”他直罵武靈門,將史長老也罵進去了。“無影箭”城府再深,被一個小輩如此叫罵也是臉上掛不住,當下向林暗草點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