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章九魂花(第3/3頁)

白轎中人道:“侯爺總是惜才。”

居右禪真摯道:“要說人才,你豈落人後。如此修為竟也大隱於市,真是明珠掩於沙土,寶劍藏於暗室。如不是與你偶逢,老夫竟不知天下還有這般人物,你真要重返中南,去那靠近蠻荒之地?如你有意,我可向大司馬保薦於你,不會讓你無用武之處。”

白轎中人道:“多謝侯爺賞識,侯爺的好意在下心領了。人才?呵呵,想當初我年少輕狂,一時之差錯,悔之晚矣。十年荏苒,現在遠別故土,終要回去看看的。”

他的語氣一直平淡無波,至此才透出濃重的傷感。那是渺渺的鄉願,那是身在此處,心在遠方的愁緒。

“看來老夫真是留不住你了。”居右禪搖頭道:“其實從你一直不肯露面,就能看出你不想在中原久留,不願在中原入世,是老夫太妄求了。”

白轎中人沉默一陣。

憑居右禪地位能屈尊說出這種話,是以不留為留,做最後一試了。兩人偶遇,一見如故,堪稱忘年知己。居右禪想將白轎中人舉薦給司馬窮途的意圖也提了不止一次,要知天下武林有諺曰:“生不用封萬戶侯,但願一拜大司馬。”一入大司馬門下得其傳授提攜,那麽登朝堂拜將,踏江湖稱雄,逍遙縱橫,皆非虛妄,而這千載難逢的良機竟被白轎中人次次婉拒。

當下離別在即,居右禪再提舊事也是顧不得許多了。天下風雲湧動,這樣人物可當棟梁,他不想錯過。

長街之上,官兵進駐。

步騎校尉府的值令使帶著一千兵丁自戒嚴伊始就蓄勢待發,此時姍姍來遲。抵達的一眾兵士開始清理街市雜物,救死扶傷。十八翠羽有三人中了寇壽題踢散的血毒,在昏厥時一命嗚呼,剩下的十五人在救護中慢慢醒轉。“青蛛”暈眩之力雖猛,卻只毒一時。

品無三命領兵值令使回去急傳:暮望按察使、暮望別駕、步騎校尉。要這三人速來同心街聽候調遣。

此間猝發驚天大事,三個暮望城最重要的官吏卻遲遲未到,這令品無三面色更為陰沉。

破了殺局,城中形勢依然嚴峻。五名直接參與暗殺的殺手,只當場格殺一人。其余四人,除卻李純一被重創,另三人都戰力尚在,皆是大患。

城內的兵丁來的極晚。殺手的順利逃逸與步騎校尉府的疏忽、拖延不無關系。而暮望的幫派也如墻頭風草,這座城是爛到根骨裏了。

品無三踱步思慮,背後的盧照台、堯汗田一直緊跟,這二人總想搭言,卻沒有適當機會。

二人神情焦躁,如不將今天事情解釋清楚,那真是後果想有多嚴重就有多嚴重。

葉東風趕了回來,他對暮望城的地形不熟悉,對屠蘭暮等人的追緝只能依靠趙獲七人的緊追不舍,此間葉東風的要務是全面接管暮望兵權並負責指揮現場秩序。

兩旁樓內人還不允許上街走動,欒照在此場合理應現身,可是他心裏發虛,匆匆從流光樓的後門溜走了,馬也不要。

周圍軍士一片熙熙攘攘,轎中人將側簾一挑,方露出面目。此人年紀三十左右,面容輪廓如月光雕雪,清冷無儔,給人難動真情甚至不近人情之感。背叛他冷酷容顏的是眼睛,那是一雙溫暖有如水心春日般的眼睛,柔情而不煦烈,迥和而不迫人。他深深看了居右禪一眼,微笑道:“在下對大司馬亦是仰慕已久,只是我俗緣纏身,心亂如麻,難堪大用。侯爺,我可從來沒有您這麽老的朋友,您一定多保重!”

說完,他便垂下了簾幕。

“珍重!”居右禪曉得不能再留,只好灑然向葉東風招手喊道:“城門是否已封?勞煩葉大人遣人送下我的知己。”

葉東風近聽居右禪叮囑,思量一下,分出五個翠羽兵士,傳令道:“送貴客出城。”

五名翠羽,一人領路,四人擡轎。這一頂白轎從血染的同心街迤邐而去。遠望之下,白轎如雪,似乎永遠都會一塵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