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章我聞〔五〕(第2/3頁)

如果在這亂石崗失敗了,回去之後面臨什麽樣的處罰,鄭翠娥心裏基本有譜,大概不是一年期限的面壁靜思就是被投到那個偏僻的家族分支擔任教習。若僅是處罰也罷了,鄭翠娥絕非受不了挫折郁氣的女子,可是鄭家的處罰還附帶著降低資序的訓誡。

資序排名絕對是世家弟子十分看重的東西。

前排順位的家族候選繼承人和普通子弟享受的資源、際遇、地位權利均是天差地別的,而第一順位的準繼承人又與前排順位的候選人截然不同。目前鄭家三代弟子資序第一的是風姿出塵的天才少女鄭潭心,人如綽號,少女確如仙子般優雅難測,讓其他人無法企及。鄭翠娥不求一下子取得趕超鄭潭心的豐功偉績,她但求無過,只要穩定在前幾順位,有耐心的人總會等到機會。

她不能止步於此,否則所有的蓄勢豈不都成了笑話?

那可是近十年的苦心啊。

山勢至此登顛處變得尤為陡峭,亂石虛滑,尋常人一不留意就會失衡跌倒。鄭翠娥心念篤定,奔行如履平地,手上劍式鋪開,擴張的劍軌只折映著幾溜寒芒,不見全貌,難猜劍式,而殺手攻過來也都是隱匿聲息,殺招都是先慢後快,讓人無法及時應對,雙方險之又險中拼的便是誰更快、誰更準、誰更狠!

殺手極具威脅的一刀一劍劃裂了鄭翠娥的背上衣衫,而鄭翠娥還以的顏色更是淩厲非常,後方追擊的兩名殺手各自痛嘶一聲,再跟不上來。

攔在上方的殺手們似乎沒有想到鄭翠娥近身搏殺如此果決兇辣,兩人居高臨下的望著鄭翠娥,守地利,不再妄攻。他們腳下踩的土石已屬亂石崗的山巔。

這山巔十余丈方圓的場地,四周林木茂盛,中央相對空闊,點綴著四五株枯瘦樹木以及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嶙峋怪石。

此時黑暗的山顛有著一個奇怪的戰局。

三人混戰在一處,行成一個圈子,敵我不分雙方,而是三方。田中道震顫飄忽的掌橋追擊著楊儀,楊儀詭厲沉猛的拳勢卻在向蕭衍傾瀉,而蕭衍一邊奮力規避著楊儀的進攻,一邊又巧妙限制田中道的出手。

這個戰局之所以怪,就怪在蕭衍的身上。

本來是田中道與楊儀一路蜿蜒激烈的死鬥,數個想搶便宜的螞蟻嘗試著往上湊,結果大多像陷入風暴的船兒,落了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殺手如果不能成功把握時機,就只能成全對手了。

田中道與楊儀漸漸互創頗深,采摘時機眼看成熟之際,蕭衍忽然插了進來。夢中人在旁也觀察了一段時間,他起初打著強行拆開兩人不死不休之局的算盤,但是田中道、楊儀根本接收不到他的心意。無奈之下,蕭衍只好充作一個疏導的節點,承接來自田中道與楊儀的雙重壓力。雖說田中道、楊儀都不在巔峰狀態,實力打了不少折扣,饒是如此,維持這個僵持局面也費盡了蕭衍的心力。

蕭衍先是一反性格,張揚兇狠的斬出數刀,攫來楊儀的殺性,完後就對楊儀只守不攻,攻擊大多轉向田中道,田中道依然視楊儀為頭號死敵,蕭衍的牽制性進攻便是相當於替楊儀防守。他不曉得兩個瘋魔的心理狀態,出手十分拿捏,每一刀都得恰到好處,以免使這個微妙的戰圈停滯。另外,蕭衍仍需提防埋伏於暗處的殺手,無數個刺殺事例告訴他,忍到最後的殺手無一不是心機深沉的強人。這種深陷其中、作繭自縛的狀態雖然艱難,卻亦契合了他的武功路數,細碎迷離的刀光來回編織,如夢境般讓人看不出窮盡。

堪堪接下突來的打擊,刀顫如蜂翼震動,這種情況下,蕭衍即使聽見了鄭翠娥的呼喊,也是沒有辦法分心回應的。

適才於山崗另一頭投石問路之人也不掩藏行跡,伊裙擺飄飄,幾步登入山巔,俯下身軀,又挑揀了一塊拳頭大小的圓石,在手上掂量拋動,稍作觀察,女子便腰背後仰,單腳支地,像是祝禱的祭祀,執石之手向著夜空緩緩伸展出一個極限的弧度。這是蓄力,下一刻手臂就急速掄動。

脫手而出的石子堪比重弩轟擊,威勢絕倫。

又是一聲不同尋常的刀鳴,扭人心弦。

刀鳴再次入耳,鄭翠娥離山巔只有七步之遙,面前之敵僅有兩名。劍妃子就待一鼓作氣殺上山巔,此時變化突生。

兩名嚴陣以待的殺手連聲慘哼都沒發出,就遭背後亮起的刀光劈中。刀光自一人肩部貫下,裂襠斷腿之後斜挑飛起,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削掉另一人上半節身子。慘烈的屍體潑下山崗,繪下兩攤漆濁的顏色,血腥氣味撲鼻鉆腦,令人欲嘔。

鄭翠娥望著山巔上的斬殺螞蟻的高大青年,面無喜色,反而陰沉似水。

高大青年刀尖斜指於地,雄姿俯視,微笑道:“鄭女俠,可否不吝賜教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