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章引線〔二〕(第2/3頁)

“姐姐,楊叔不要緊吧?”

鄭翠娥卻是罕有的第一時間沒有搭理。

“姐姐?”駱鈴再問。

遲了片刻,鄭翠娥才轉過來一張沉肅的臉龐,語音更是冷冽,一反常態,她道:“鈴兒妹妹,你來。”

駱鈴緊趕而至,雙膝跪倒,她近看鄭翠娥的臉色便知道情況不妙,等她伸指去探楊儀的鼻息,竟是感覺不到一絲氣息,少女急忙中按住楊儀脈門,默默祈禱,心中整整暗數了二十息,可是駱鈴不僅沒有尋到微弱的跳動,反而只感覺入手肌膚漸漸冰涼。少女按脈的手指逐漸軟弱,雖不肯放棄,但另一手卻是不自覺的按住唇口,淚水奪眶。

就是再不清楚狀況的人也明白生機已經遠離了楊儀。

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為什麽!

按理說只要有一息尚存,仗著鏈血振魂術的加持護佑,楊叔怎麽也能撐過今夜。

為何急轉直下,天塌地裂,竟如噩夢一般……

“螞蟻不想殺你。”忽然間,那句話就從幾乎空白的腦袋裏蹦出來,在駱鈴傾弱無助的時刻,這句話就像是在心海之底突然湧現的毒素,猛烈擴散,驟然顛覆了少女的認知。

莫名的恐悚令人戰栗,跪著的少女弓起身子,雙手交叉,深埋頭顱,放聲哭泣。

鄭翠娥本已站起,立於一側,見景撫上駱鈴背脊,想做慰藉,但一觸之下,欲言又止。

駱鈴昂起淚臉,以滿滿的哭腔訴道:“姐姐,我該如何是好啊?”

鄭翠娥無言相對,唯有張開懷抱。

兩姝輕輕相擁,暗香溫旎,耳鬢交磨,雖是悲情,但也無限美好。

不過,駱鈴繞過鄭翠娥肩頭的右手小袖裏,正緩緩滑出一柄小巧短劍。

畏懼的恰恰是要成為的。

劍早已出鞘,少女的目光卻稍稍有些遲疑,浮於心中的真相似乎又變得模糊而不真實。

便在此時,一股尖銳的刺痛從腹下傳來,瞬間她握劍的手就把持不住,疼痛像是一個無止盡的魔窟抽吸了所有氣力,駱鈴整個人虛軟的靠在鄭翠娥身上。

鄭翠娥摩挲著駱鈴的發絲,附唇耳旁,輕輕嘆息道:“唉,你太聰明了,姐姐本不願做到這一步的。雖然這樣做最好,可畢竟姐姐還是愛惜你的。呵,小敗是錯,大敗反而有翻身余地呢。這些話也就說給你聽聽吧。”

言畢,鄭翠娥松開了取自螞蟻的銳匕,放置好目光渙散的少女,便要站起,可是她側耳聽音,已然溫柔的面色驟然趨冷,沉聲低喝道:“哪來的鼠輩?”

無人應答,適才騷動的蘆葦叢瞬間無聲無息。

鄭翠娥拔劍出鞘,深長吐納,下一刻人劍合一,劍吟異嘯,竟是嬌小人兒附劍飛縱,直刺河岸蘆葦叢。

四大世家家風不同,武學風格也是各走一端。其中鄭世家的門第觀念極強,非常講究出身。中原門派除了其他三大世家,少有門第能入得了鄭世家的眼界,要列舉其交際的圈子,恐怕都用不了一頁紙單,通婚方面,鄭世家亦是絕對不與這紙單之外的族派聯姻,從未聽說鄭世家哪個子弟嫁娶了草莽兒女。

鄭世家的武學提綱挈領兩個字,性靈。

鄭世家認為人自出生的那一刻起,精神、性格、情感、知性等天賦已由天定。這些東西或許通過後天的修煉可能有所扭曲,但是其根性無法改變。性靈決定了一個人能達到的高度。鄭家子弟從小就會由族中長老為其鑒定天分,涵護性靈。確定有特長靈性的,才會被重點培養。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另有規律,鄭世家歷代女性天才的出現率遠超男性。現今鄭世家的實際掌權人,號稱觀想自在神君的鄭老太便是女性,而年輕一輩最出色的五人裏面,女性更是占了四席。

前五的位次才擁有競爭未來家主的資格,鄭翠娥赫然在列。純論武力高低,世家中或許還有勝過鄭翠娥的年輕人,但是鄭翠娥的性靈鑒定卻是僅次於劍仙子鄭潭心,被公認為年輕一輩中第二人。劍妃子的綽號便是出自鄭老太之口。

劍妃子,指的即是鄭翠娥的禦劍之能。

通常禦劍,人為主。劍器做為人的意向所指,為輔。說到底,手中三尺物無非是人體的延伸而已,雖然人劍合一,但劍器在根本上仍是一件死物。而鄭翠娥的禦劍不同凡響,她乃是激發劍器靈性,依靠劍器與人共鳴的那一點不可言說之意,攀至先天無我的神奇境界,人為妃臣,劍為君王,其中玄妙通靈之處,匪夷所思。

這才是劍妃子的妃子劍。

那暗藏之人伏在茫茫蘆葦之中沒了聲息,鄭翠娥也難以判定其真實位置。不過此劍一出,潛藏之人將再無法遁形。她適才所行之事隱秘之極,斷然不可能讓任何人泄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