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章前路〔二〕(第2/3頁)

信任即是地位。

每月建言,臨時召會,甚至有時候只是單純的聊天,數百次的會面,過程大同小異,似乎永遠都不會變。

穆孔很清醒,他不是沒有預想過難堪境遇。

若未來某日,一旦交錯的迷宮隔斷了前路,再也找不這處房間,該怎麽辦?

抑或房間內的王者悄然避開,叩門不應,該如何自處?

手中巨大的權力只是一道光環、一件華衣,隨時可能失去。

然而垂垂老矣的殺手懷揣著的卻不是難安與恐懼,反倒是一種隱秘的久久期待,他竟是期待著權利盡失乃至被整個世界遺棄到底是個什麽淒涼滋味。老者總覺得那般下場才是殺手應有的歸宿。或許正由於這比無欲無求還要消極的想法,老者至今仍穩掌蟻窩實際大權。

穆孔才站到門前,那個十分悅耳好聽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穆老,進來吧。”

石門開啟,室內空間不算小,並且開鑿的四方平整,火光明亮,幹凈舒適,典型的蟻巢風格。室中央起了一座半人高石台,石台後面擺設著一套石制桌椅,靠左邊室墻則砌出一張玉石寒床,墻角處放著一座以水滴測量計時的小物件。

穆孔向石台上的王者躬身致禮,近前遞出建言,誠摯問候道:“蟻王安好?”

“老樣子,沒什麽好不好的,我的狀況你應該清楚,暫時死不了就是了。”屈灑接過建言,雙手展開滿滿字跡的寬幅紙張,煌煌燈火下每一處勾來抹去他皆看得很仔細認真,隨口問道:“倒是小六的傷勢如何?”

“見了一面,看情形不樂觀。一慟三哭乃是勾魂刮髓的音術法門,陸無歸戰時不得已還動用了特殊手段,勢必導致傷上加傷,而且由於手法太過霸道,我看他的心脈恐怕也受了損。”

“年輕,自找的。”屈灑安心看了一陣,收了紙張,卻沒有立時銷毀,而是放在一邊,閉目養神道:“上次你說的那個刀客,查出幾分眉目了嗎?”

“此人名叫做楚項舞,無量海出身的夷族,來到中原約有兩個多月。此人一路遊歷幽雲州縣,目的不明,犯事前也就是挑戰了幾個小門小派,略鬧點騷動罷了,和以往那些來中原浪跡修行的無量海夷人沒什麽區別。不過,現在江湖傳的沸沸揚揚,說是從此人屍身上搜出了前朝皇族翁氏的信物,一塊雕蓮玉佩。眾所周知前朝覆滅,翁氏皇族盡數死戰殉了社稷,只有年紀最幼的皇室第九子被侍從強行帶走,出海避禍,現下便是隱居在無量海,出了此佩這不正應了景嘛。”

屈灑繃帶緊縛的眉頭也是聳了聳,憶道:“遙想當年,還是記得永樂宮前,血染長街,翁氏族中高手盡出,厄難臨頭之際竟無一人叛降,算是沒有玷汙翁氏皇朝的輝煌,尤其寧書、鳳慶、元榮一戰成名,三傑平素隱居世外,值此時方為江湖所知,可謂璀璨刹那,生不逢時啊。至於今朝麽,雖然天下大治,已現盛世之兆,不得不說是黎民之福,但是我等江湖草莽只知道當今天子姓李,真龍究竟是個怎樣人物,一無所知。”

穆孔道:“世道變遷,如今庶民也少有人知武林世家典故,館間道旁不外乎農桑嫁娶之類言談,太平景象理應如此。不過,這等秩序可不是今上李氏撐起的。約束到了這個地步,還不全仰仗著朱崖上面那位聖人的仁德。”

屈灑仰頭嘆問:“此間可有長存的碑石?有嗎?呵呵,有嗎?號稱萬世不倒的也倒掉了,時光荏苒,過得真是快,今朝翁家皇子羽翼也豐滿了。當年區區一個小不點便有寧可玉碎也絕不瓦全的架勢,是個脾性剛烈的。這次出了事,此一時彼一時,他總應該懂得借著道理撒點火吧。難道無量海議會還能繼續強壓著,讓他做個如其叔父鳳慶那般潛忍的向道隱士?黎冷街挑選得好時機,不留余地,這一手精彩!”

穆孔道:“無量海那邊,咱們蟻窩基本沒有什麽渠道,老朽就胡言亂語幾句,這些也不算秘聞,都是天下傳開了的。據說不出意外,翁家那位將在下次的無量海議會推選中獲得副會長的席位,唯一不確定的因素則是現任議會會長鯨老人是否會動用否決權,顧忌與中原的關系,從而提前撤消這個動議。”

“縱容還是壓制?討好還是無為?這是鯨老人該發愁的事情,與我們無關,我們只算蟻窩的帳冊,霍離生和白追這次外出什麽也沒幹成麽?”

“掌握不到任何跡象。霍離生估計就是處心積慮做了個幌子。倒是白追那方面真的沒有任何消息了,先前留言說去了無量海,但是無量海遠離中土,廣袤無邊,根本找不到有價值的線索。您看?”

“讓所有聯絡點發出訊息,限白追一個月內回應。如果超過時限還沒有回應,那就當他從未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