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回 仇鸞倒台(第3/3頁)

天狼一邊看著這嚴嵩十大罪的手抄本,一邊聽著陸炳的講解,連連點頭,他雖然不是文臣,只是粗通文墨,但是看到這一篇言辭華麗,字句如投槍長矛一般的奏章,仍然是禁不住地擊節叫好,反復看了兩遍,他搖了搖頭:“陸總指揮,這文章我沒發現有什麽忌諱的地方啊,裏面說的全都是事實,即使皇上再偏袒嚴嵩,也不至於把楊繼盛下獄吧,他至少應該處罰幾個嚴黨的成員,以示警告才對。”

陸炳嘆了口氣,走過來指著奏折中的一句:“壞就壞在這一句。”

天狼隨指看去,只見上面分明地寫道:或召問裕,景二王,令其面陳嵩惡。

天狼剛才第一遍看時,還沒太留意這句,給陸炳一指出,心裏格登地一下,他馬上意識到楊繼盛寫到激情之處的無心之失了,嘉靖皇帝是個防範著所有人的帝王,包括自己的兩個兒子,由於相信什麽二龍相見,必有一傷的鬼話,多年來不立太子,也不與自己的親生兒子見面。

裕王的幾個師傅都是清流大臣,高拱和張居正二人乃是徐階的門生,這也是清流派留下的一步後招,就算實在無法在嘉靖一朝扳倒嚴嵩,也可以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任君王的身上,楊繼盛提到讓他去問自己的兩個兒子嚴嵩之罪,那嘉靖一定會以為這是兩個兒子借機想要搶班奪權了,加上寫這奏折的楊繼盛是徐階的學生,太子講師張居正的同年進士兼好友,更會讓他鞏固自己的判斷。

天狼恨恨一跺腳:“千錯萬錯,就毀在這一句上面。”

陸炳搖了搖頭:“嚴嵩父子最聰明的一點,就是這奏折上所說的那樣,所有的事情都是以皇上的名義下達,把自己只是擺在執行者的地位,如果哪條政令有誤,那也是皇上的決策失誤,所以要想扳倒嚴嵩,就等於得讓皇上自已認錯罪已,這是萬萬不可行的,這奏折裏除了那句要命的話以外,也有幾處多少表達了這種意思,雖然楊繼盛說的是嚴嵩欺君罔上,但作為皇上,對身邊有這麽一個大奸臣而多年不察,本身就是有眼無珠,所以皇上看到這奏折後,就是龍顏大怒,直接召我進宮,要我把楊繼盛拿下,嚴刑拷問,要他說出是受何人指使。”

天狼冷冷地說道:“陸總指揮這回又想著借楊繼盛和沈鍊的腦袋來修復和嚴嵩父子的關系嗎?這次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陸炳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怒道:“天狼,你不要以為我陸炳只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我分得清楚忠奸善惡,這回絕對不會讓嚴嵩父子稱心如願的。不瞞你說,就在楊繼盛下獄的那一天,徐階和嚴嵩都同時來找過我。

嚴嵩本人親自來我府上,跟我噓寒問暖了半天,最後提到了楊繼盛和沈鍊的事情,他最後暗示沈鍊是我們錦衣衛的人,他給我個面子,意思一下,打幾板子,充個軍也就可以了,可楊繼盛是清流派攻擊他的棋子,這點絕不能忍,要嚴刑逼供,必要時假造證詞,把徐階和張居正一網打盡。”

天狼點了點頭:“老賊確實心狠手辣,陸總指揮想必也左右為難吧。”

陸炳微微一笑:“我當時是滿口答應,還親自送嚴嵩到了門口。他前腳剛走,後腳徐階就來了,卻是希望我能把此事盡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能高擡貴手,不要立成大案。當時我只能說此事已上達天聽,我也無能為力。徐階很失望,但轉而提出了第二點,就是希望能對楊繼盛多加保全。哼,其實他真正想保的,還是自己罷了。”

天狼的眉頭舒緩了開來:“聽陸大人的意思,是準備放楊繼盛一馬了?”

陸炳嘆了口氣:“此事我確實無能為力,唯一能做的,只是不讓嚴嵩的陰謀得逞,搞出什麽屈打成招的逼供信出來。沈鍊已經被打了六十杖廷杖,充軍宣大,算是暫時保了安全,可是楊繼盛卻是一直被關在詔獄之中,皇上又追得緊,一定要查出他的背後主使,我也沒辦法,只能下令對他進行拷問,卻不會在審問的時候對其誘供,讓他亂咬。”

天狼去過詔獄,那裏就是一個人間地獄,有著各種慘無人道的刑罰,基本上到了那裏,再強的硬漢,也沒有不開口的,只是一個時間問題,他的心一沉:“楊繼盛一介文官,怎麽受得了詔獄裏的那些手段,只要他一天呆在詔獄裏,就一天要受折磨,陸總指揮,你當真見死不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