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七回 汪直赴約

天狼心中暗自好笑,上次在雙嶼島上,汪直都給自己說得只能脫掉這身黃袍,向著金牌跪地行臣子禮,今天主客易位,卻又擺出這副臭架子,還真的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他也清楚這是汪直在爭取更多的談判資本,只是明眼人都知道,無論汪直怎麽折騰,今天也只怕得全盤接受胡宗憲的所有條件了。

兩船的速度都不快,比起那天黑鯊號全力突擊陳思盼的艦隊時,幾乎算是在蠕動了,約摸過了小半個時辰,兩船在寧波港外大約四五裏處的海面上相遇了,在二十丈左右的距離,兩船幾乎同時落錨下帆,而汪直也棄了輪舵,走到了船頭。

俞大猷和天狼這會兒也走到了前甲板上的護欄處,俞大猷手裏一直舉著那只胡宗憲的令箭,讓兩船上的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右手按劍,左手執令,站在搖晃的甲板,海風吹過他剛毅的臉龐,只聽到他運氣於胸,中氣十足地說道:“對面船上,來者何人?”

汪直沒有說話,身邊的毛海峰扯開了大嗓門,叫道:“此乃我家主公,徽王汪直是也,來將又是何人,浙直總督胡宗憲為何不親迎我家主公?”

俞大猷剛才是以上乘內力,把每個字都清清楚楚地送到了對面幾乎每個倭寇的耳中,並不隨著距離的變化和海風的吹拂而讓哪句話沒有讓人聽明白,這份內力即使讓天狼也心中暗贊不已,他沒有和俞大猷交過手,今天才算見識到了這位名將高手的實力。

而對面的毛海峰,雖然是五大三粗的巨人,看起來個頭比俞大猷要高了不少,可是此人精於外功,天生神力驚人,內功卻是稀松平常,雖然是扯開了嗓門在吼,但是給這會兒淩厲的海風一吹,在天狼這船人聽來,卻是上句不接下句,即使聽到耳中的話,也是斷斷續續,有氣無力的,也就是天狼等少數內功高強的人才聽了個清楚,站得後一點的兵士們更是只見那條巨漢嘴動,可是一句話也聽不明白。

這第一個照面,顯然就是明軍一方占了大上風,而汪直也覺得有些顏面無光,轉頭瞪了毛海峰一眼,那眼睛裏寒光一閃,分明是幾分責備,毛海峰也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退了下去。

汪直身邊的徐海開了口,不過這回沒有沖著俞大猷,而是對著天狼一抱拳,朗聲道:“天狼大人,別來無恙?”他這回也用上了內力,字正腔圓,聲音綿長悠遠,讓天狼等人聽得清清楚楚。

天狼微微一笑,拱手還禮道:“徐首領,托你和汪船主的福,這陣子還算安好,今天只談公事,等招安儀式結束之後,你我再把酒言歡。”天狼的話,有禮有節,清楚明白地拒絕了徐海套近乎的可能,又不失他的面子,可謂應對極為得體。徐海一看再也沒法繼續說下去,也只好笑了笑退下。

汪直一看左右的兩個手下都沒占到便宜,也只好自己開口了,今天本來他處心積慮弄出這麽大的陣仗,就是想要在氣勢上占了上風,可這第一回合,自己連胡宗憲的面也沒見到,就只能親自與對方的兩個武將說話,實在是有些顏面無光,只是現在自己劣勢明顯,也只能委曲求全了:“俞將軍,你是代表胡總督來迎接本王的嗎?”

俞大猷也早被胡宗憲指導過如何處理這種場合,諸多意外的情況都作了設想,這回處理起來也自然是駕輕就熟,他臉色一沉,大聲道:“汪船主,你今天既然是來向朝廷投誠招安,那就應該遵守朝廷的法度,現在這裏是寧波港外,並非我大明國土,還可以由你放肆一回,只是一入寧波港,就得遵循我大明王法,似你這般自立為王,身著違禁黃袍,就是誅九族的死罪,俞某好言相勸,汪船主還是自去僭號,換成布衣見胡總督的好。”

汪直早在雙嶼島上就領教過天狼的這套說辭,但今天仍然這樣穿,就是想為自己爭一個名份,表示自己也是以王的身份來與朝廷合作,並不是作為一個平民給朝廷招安,可以任何指使。

所以汪直的臉色一沉,朗聲道:“俞將軍所言,老夫並不苟同,大明並不善待自己的子民,我等走投無路,這才下海自謀生路,早已經是化外之民,大明的王法並不適用於我等,海外諸蕃邦,如日本,如朝鮮,如安南,如流球,他們的使節來大明朝貢的時候,也不需要布衣入見,而是可以持節入見,保持自己的尊嚴,我汪直已經是海上的霸主,論實力比起流球這樣的小國只強不弱,這回願意與大明合作,為大明守護海疆,為何大明卻要如此折辱於我?”

俞大猷冷冷地說道:“汪船主,你和那些蕃邦小國不同,你雖然在海上有些實力,可是並無寸土,就是你割據自立的雙嶼島,也是我大明的地界,只要我大明願意,就會派天兵收回,所以你的這個徽王,只不過是你自封的一個頭銜罷了,除了你的手下兄弟,沒有人認可,這回是你主動上門請降,或者說是招安,那自然得按我們大明的規矩辦事,首先恢復你大明臣民的身份,效忠於我們的皇帝陛下,然後再談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