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垂老不得安

惠天成看孫向景一臉驚訝,也是十分不好意思,在一旁搓著手說道:“向景,你看……博文他昨夜與我糾纏了一宿,非說要去蘇杭一帶遊學。我想著他年紀也大些,出去見見世面總是好的。這趟恐怕得麻煩你帶上他一起了。這小子,真是的……”

孫向景聽惠天成這般說,也大概知曉他言外之意,暗想昨夜惠博文鬧騰的動靜可是不小,半個府邸的傭人都過來規勸,俱是不見效果。他知道惠博文為人秉性,想來真是實在傷心才會這般吵鬧。惠天成作為血親生父,又怎會不知自己兒子的脾氣,眼見他這般吵鬧,真是養他十幾年也不曾見到,心裏也是十分糾結為難。

惠天成與孫向景相處數日,也知道他經歷豐富,十分獨立,遇事也多有些手段化解。再加上這幾日他觀察孫向景練功,竟是發現孫向景的一身武功不僅是傳承玄門正宗,而且已是有了一些火候,比之自己也不差多少,想來是有了不得的師門傳承。他想著讓惠博文出門遊歷也是好事,其實也早就有了這等念頭,只是苦於無人照拂。如今有了孫向景同行,自己再沿路多打些招呼,請舊日一起送鏢的老友多上心些,想來也是能保一路平安。這才百般思量之下同意惠博文與孫向景同行。

孫向景自然沒有什麽異議,只覺得高興,當即拍著胸脯想惠天成報證,一路上自會護佑惠博文的安全,也算是回報惠天成點滴。惠天成這才放下心來,又是準備各種應用之物,銀錢之事更是十分大方,同時也小心與孫向景交代,說是路上若真遇到難以解決的棘手之事,也可向幾家鏢局求援。

孫向景自然應下,又向惠天成道別,領著惠博文高高興興上了馬車,兩人一路有說有笑啟程奔往蘇州。

孫向景走後兩日,惠天成府上突然殺來一路禁軍。彼時惠天成正在商會處理事物,聽家人報了連忙趕回家中,一看之下竟是驚得一身冷汗,腦中不住思考種種可能。

那些禁軍都是甲胄在身的戰力,鎮守一方的官兵。惠天成做再大的生意,有再多的手段,平日裏也與他們掛不上勾,素無往來。眼見禁軍排班肅立,齊刷刷站在自家門前,惠天成心裏又是緊張,又是擔心。

那禁軍中的頭領也是十分有禮,上前先與惠天成過了禮數,才開口詢問,說前幾日是否有一位姓孫的公子到來。

惠天成更是心驚,暗想孫向景不知哪裏招惹了這等禁軍人物,當下心急。他早將孫向景看作自家兒子,有心護持;再加上自己兒子也與孫向景同行,若孫向景真犯了什麽事情,只怕惠博文也難逃連坐。惠天成此刻真是腦中飛轉,一副思索模樣,盡顯他一方大商人臨危不懼的本色與手段。

那禁軍頭領也不著急,見他一臉苦思模樣,也就安心等著。只是不知道這群禁軍先前幹了什麽,有幾人跨刀竟是沾滿了血跡,那血還十分新鮮,此刻正滲透了刀鞘,往下滴在地上。

惠天成苦思許久,有了計較。他暗自念叨些“民不與官爭,窮不與富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之類,當下先施一禮,再自回話,說月前確有一位姓孫的公子,身負重傷倒在自家門前,自己出於道義,施以援手,只是前幾日孫公子已經傷愈離去了。

那頭領一聽這話,當即單膝跪地,口尊惠天成作“恩公”,身後眾人也一應跪倒,大呼“恩公”,聲音整齊劃一,響徹雲霄,惹來眾人一陣圍觀。惠天成真是一時蒙住,也不知出了什麽事情,只覺得這群禁軍尋孫向景只怕並無惡意。只是這禁軍直屬朝廷管轄,駐守一方,將領時常調動,從來只受樞密院指揮。不知孫向景是何方的神聖,真能驚動這等王師追尋與他。

那頭領謝過了惠天成,又與他仔細詢問了個中細節。惠天成見對方並無惡意,也知道此事隱瞞不成,便詳細說了。那頭領聽惠天成說完,又是感謝,再問孫向景在他府上用了多少銀兩,都由自己一方承擔補足。惠天成哪裏敢要,只作推辭,卻架不住那頭領苦苦堅持,只得大概說了一個數字。

頭領聽惠天成說完,二話不說,揮手就叫了貼身的人來,按著惠天成說得銀錢數字,當場稱出等重的黃金,親手交於惠天成。惠天成當場嚇得跪倒在地,直說舉手之勞,萬不敢接受這等大禮。

那頭領見惠天成執意不收,竟也跪倒在地,苦求惠天成收下銀兩,直說這是上頭命令,乃是想都不敢想的人物層層交代下來,自己執行萬不敢有半點疏失。

惠天成只覺得宛若做夢,顫抖著接下了那一盒金子,不住暗想這孫向景到底和何等人物,難不成是某位疏密大臣的私生公子不成?

那頭領得了孫向景的行蹤,又交付了金錢於惠天成,一時長出一口氣,一臉輕松,又領著眾人再次以禮拜謝了惠天成,這才撤走。臨走之前,頭領又向惠天成承諾,說今後京兆府內,許惠天成的商會隨意經商,暢行無阻,免去一切應納稅款;若有需要,甚至可以私下調動少量官兵,為惠天成擺平一些私人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