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王謝前堂燕

惠博文見孫向景望向自己,知道他是要征求自己的意思。

思忖片刻,惠博文小心開口問道:“那個……陳大哥,你方才說太玄教顯露神跡,這是真的麽?”

陳風崇聽得好笑,又看他問得認真,便看著惠博文的眼睛,朗聲說道:“邪教行事,總是算計人心未知。所謂神跡,不過是機關秘術,障眼手法之流,哪裏是有真神!我陳風崇一生不信神佛,但世間若真有神佛,想必也是勸人向善,教人學好,斷不會無端賣弄神通,愚弄平民百姓!”

惠博文聽陳風崇說得有理,又見他一臉正氣,不住點頭道:“卻如陳大哥所說。如此,我也想與陳大哥同行。”

陳風崇對他的勇氣十分贊賞,畢竟一個從未出過遠門的讀書人,驟然要面對起兵造反的邪教,總歸是有些擔心害怕的,陳風崇想了片刻,又說道:“此行艱險,我定當全力護你二人周全。只是事有萬一,你二人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孫向景與惠博文都是滿口答應,眼看惠博文還有些緊張,孫向景有跟他分享了一些自己的觀念與想法。

三人商議定計,因著離約定的日子還有些時候,也就在鄭州多住了些日子。期間付禹寧對太玄教的作為十分不齒,直說漢人實在詭計多端,像他們契丹人的祭司喇嘛就從來沒有舉兵造反過。陳風崇一邊聽得好笑,告訴他契丹的祭司若真要造反,一個祖先顯靈就能讓皇帝退位,遠沒有中原這般麻煩。

中原自三皇五帝傳承以來,還真沒有出現過與周邊各族各國一般的君權神授體系。雖然歷朝歷代的皇帝都號稱自己是天子,也承擔著年節之時上表祭天的重任,但中原的皇帝從來都是凡人來做,只考慮血統和法理,從來不見那個宗教能幹涉帝位輪替。這也就是所謂的“乃命重黎,絕地天通,罔有降格[*1]”,神巫再不能幹涉人間之事。

因著這層關系,千百年來雖有諸多邪教借勢造反,其中不乏有些撒豆成兵之輩,終究不能染指三寶,就是如此。

轉眼過了三日,陳風崇這才準備動身前往壽州。付禹寧又是一番好留,臨行更是一頓好酒好菜,直說今後若是遇見什麽麻煩,在他家遍布中原的門臉店鋪說上一聲,必能得到他的鼎力相助。陳風崇又謝過他,也向他保證,承諾無論時局如何變化,鄭州這座酒樓定將長存。

幾人分別,陳風崇又雇好了馬車,領著孫向景和惠博文前往壽州。

壽州城在開封要道之上,是進京的必經之路。三人從鄭州出發,不過一天時間就來到了開封府。

陳風崇說自己有些事情要辦,教孫向景和惠博文在城裏隨便轉轉。孫向景知道陳風崇這是要去拜訪開封的某位人物,也是對這次尋找孫向景的過程中那位付出的努力道謝,也就不再多問,約好了碰頭的地點,隨他去了。

惠博文這一路上隱約覺得孫向景師門不凡,知道現在才有機會開口問了。孫向景原先是怕走漏風聲,招來災禍;如今既然已經與三師兄相遇,也就再沒有什麽隱瞞,將自己的師承來路原原本本地說與惠博文聽。

惠博文這才知道孫向景是蘇州長生老人門下,一時也是十分驚喜。他父親惠天成早年走鏢之時,多聽聞兩浙一帶長生老人的威名,可惜一直無緣得見,引以為憾。如今竟是在無意之中拯救了長生老人的弟子,與他結下了善緣,也是緣分使然。只是惠博文心中還有些疑惑,這天大地大,縱是長生老人一代宗師,也萬難插手官府之事。這一路以來,陳風崇與官府中人打交道時都是趾高氣揚,似是有著極大的靠山,也是令人生疑。

孫向景呵呵笑道:“這事原本也不是什麽機密,不過是事關師門長輩,我不敢多言,也是早年間的機緣。你只當三師兄在朝裏有位大官朋友,沿途種種都是他代為吩咐安排便是了。莫要多心才好。”

惠博文聽孫向景說得含糊,但至少是個解釋,想來人家師門之事,自己也不好過問,便點了點頭,兩人一起在開封府的大街上遊覽。

開封府畢竟是一朝首都,皇城氣派總是其他地方不能相比的。孫向景和惠博文都是頭回來開封,一時間逛得目不暇接,不住稱贊。直到了與陳風崇約定的時間,兩人才匆忙趕回城邊那處茶寮。

陳風崇早已等候多時,只見他一臉春意盎然,似乎十分開心,手邊也多了不少東西。見了兩人過來,陳風崇連忙招呼兩人,又從旁邊拿起一只精雕細琢的木匣,仔細交於孫向景,說是給他的禮物。孫向景打開一開,只見木匣裏放著一把晶瑩剔透的水晶匕首。這匕首薄如蟬翼,通體透明,隱約有些紫色光暈流轉,卻是難得一見的神兵利器。

陳風崇見孫向景愛不釋手的樣子,笑著說道:“你總說他不顧著你,卻不知為你花了多少心思。這把匕首是能工巧匠以西邊來的寶石打磨雕刻,世間再無第二把,皇城之中也難尋。他知道你最近開始修行些毒術暗器之類,想著還缺把趁手兵器,這才千方百計尋來給你,留作防身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