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天下無花(第4/14頁)
忽聽有人叫道:“樂之揚,你幹嗎?”樂之揚應聲回頭,忽見江小流一臉迷惑,橫刀站在左近,身邊橫七豎八,躺了幾具官兵屍體。
樂之揚看一眼屍體,打心底裏生出一絲厭倦,苦笑道:“你又在幹嗎?”
“打仗啊?”江小流摸不著頭腦,“我們贏啦!你苦著臉幹什麽?”
“是麽?”樂之揚放下冷玄,起身走向扶桑道人。
扶桑見他逼近,心頭一亂,劍招生出破綻,道衍趁虛而入,劍光一閃,扶桑左胸濺血,踉蹌後退,道衍跟上一腳,踢中他的小腹。扶桑摔倒在地,口吐鮮血,數名死士上前,亂刃齊下,血流遍地。道衍望著屍體,搖頭嘆氣:“可惜,一日之間,絕了兩脈。”
他人不解其意,樂之揚卻很明白,冷玄斃命,瑤池一脈從此斷絕,扶桑道人遠在海外,自成一家頗為不易,欲來中土揚名,不想丟了性命。他這一死,“大至流神通”也多半絕傳了。
內院殺成一團,外院官軍早已知覺,沖到端慶門前,鼓噪呐喊,驚天動地,更將撞木拖來,沖撞城門,聲如霹靂。
朱棣指揮死士,堵住門戶,登上墻頭,強弓硬弩一陣亂射。門前官軍中箭,流血悲號,丟了撞木,退到一射之地,揚弓回射墻頭,奈何勁力不足,箭到半途,紛紛下墜。
死士大聲哄笑,才笑數聲,忽又停下,人人臉上流露恐懼。只聽號子聲響,數十名官軍拖著火炮進入王府,炮口黑黝黝、陰森森,透出凜冽殺氣。
朱棣看得清楚,轉身下了墻頭,劈頭問道:“樂之揚,鹽幫那邊怎麽樣了?”
樂之揚搖頭道:“鹽幫之事,我都交給朱能將軍了。”
“時機緊迫,指望不上了。”朱棣有些懊惱,濃眉一擰,回頭喝道,“帶張昺過來。”
張昺雙手被縛,兩個死士將他推搡過來。張昺鼻青臉腫,左腿也有血跡,兩眼怒火噴出,咬牙望著燕王。
“張大人,多有得罪!”朱棣笑了笑,揮劍挑斷繩索,“事已至此,本王不繞圈子,只要你助我招降北平守軍,你我仇怨一筆勾銷。從今往後,你就是本王的心腹功臣,榮辱與共、禍福一體,本王來日成功,裂土封侯,決不虧待於你。”
張昺垂下眼皮,默不作聲。道衍軟語道:“張大人,你不為自己設想,也得想一想老母妻兒。”
張昺眉尖一顫,擡起頭來,澀聲道:“好!你們開門,我來勸降。”
燕王喜不自勝,笑道:“張大人能識時務、真是俊傑。”轉身下令,“開門。”
死士打開門扇,朱高煦一手挽住張昺,一手提著寶劍,貌似攙扶,實為看管;江小流按劍跟在一旁,將張昺夾在中間。
三人走出端慶門,官軍已然架好大炮、擺好陣勢,忽地望見張昺,起了一陣騷動。
朱高煦輕輕一推,將張昺推到門前,自與江小流站在其後、握劍監視“張大人……”官軍將校望著首腦、不勝困惑。
張昺目光轉動,神色肅然,深吸一口氣,急聲叫道:“燕王悖逆無道、殘殺命官,今日就是你們為國效命、鏟除叛逆之時……”
他不顧一己死活,號召諸軍平亂,大門內外,無人料到。朱高煦驚怒交迸,回頭看向朱棣,燕王臉色鐵青,左手用力一揮,朱高煦回頭出劍,刺入張昺後心,誰知此人身為文官、血性了得,強忍劇痛,口中呼喊不絕:“……朝廷擁兵百萬,誰若投靠燕王,天兵一到,便成齏粉……”
朱高煦見他死不住口,一時驚慌失措,握著寶劍,也覺手軟。倒是江小流把牙一咬,舉劍橫揮,人頭落地,方才消停。
這一下弄巧成拙,官軍將士猶豫盡去、悲憤莫名,齊聲鼓噪,炮手揮舞火把,引線嗤嗤燃燒。
朱高煦等人慌忙後退,剛剛關上大門,砰砰兩聲巨響,木屑飛濺,鐵砂亂飛,門扇多了若幹破洞。
朱棣回視眾人,鳳眼睜圓,厲聲高呼:“反也反了,若不搏命,有死無生,是漢子的,跟隨本王,殺他個天翻地覆。”上前一步,扯開大門,虎跳而出。
眾死士見狀,無不血往上湧,紛紛掄起刀槍,跟在朱棣身後,一陣風跑過石橋,沖入官軍陣中。
官軍原本群龍無首,又不料朱棣親自殺出,一時亂了手腳,炮不及填,弓不及開,倉促之間倒下一片,活著的且戰且退,一直退到王府門前。所幸府外援軍源源趕來,人多勢眾,方才刹住頹勢。
北平守軍大多來自宣、大邊境,常年抵禦蒙古,不乏百戰驍將,陣腳一穩,即刻指揮迎擊,一部正面抵擋,纏住燕軍,使其無法占領府門;一部爬上高處,扯開弓弩,死士多為白衣,人群之中都是絕好的靶子。一時箭矢亂飛,射倒多人,死士氣焰受挫,官軍趁勢進逼,兵分兩翼,包抄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