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跳出來與李秀一對峙的正是江平。

他旁若無人地以狼的姿態死死盯住李秀一,仿佛周圍的整個世界都已不存在,只剩下一個李秀一,穿著狼皮的李秀一!他雙目微微眯起,目光中閃現出只有野獸才有的兇殘。

眾人還在不斷退後,只有本已站得較靠後的獨孤仲平和韋若昭沒有動。

“怎麽會是他?”韋若昭想起之前與江平打過的交道,忍不住一臉迷惑,她湊近獨孤仲平嘀咕著,“那時他看起來挺正常的啊!”

獨孤仲平聽了韋若昭的話不禁微微一笑,道:“人不可貌相,有時候看著越正常越普通的,做出的事才最讓人意想不到。”

江平與李秀一突然就像兩匹狼一般撕咬在一起,粗重的喘息和低沉的吼叫回蕩在這間裝飾優雅的書房,卻讓人恍如置身叢林荒野。

庾瓚終於回過神來,沖眾金吾衛士大聲喝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麽?快將他拿下啊!”

韓襄等人急忙抽刀上前,縮小了包圍圈,但誰也不敢貿然靠近扭打成一團的兩人。這兩人激烈地撕咬著,一瞬間江平似乎占了上風,李秀一被仰面撲倒在地,江平朝他的頸部咬了下去。庾瓚、韋若昭當即緊張地驚叫起來,獨孤仲平卻知道李秀一一定不會忘記戴上方駝子送的那塊護頸。

果然,就聽見一陣牙齒與金屬碰撞發出的刺耳聲響,殷紅的血水已經順著江平嘴角流下,江平慘叫著縮回頭,李秀一趁機一個鯉魚打挺,躍起的同時砰的一爪擊中江平額頭,鋒利的爪尖立刻劃出道道血痕,江平應聲倒地,李秀一上前又是一腳,踢中了他的胸腹,江平頓時口吐鮮血,躺倒在地上失去了反抗之力。

李秀一站起身,摘下狼頭,一面喘著粗氣,一面輕蔑地瞪著腳下的江平。而這江平卻煞是剽悍,即便是在被一擁而上的金吾衛士五花大綁、按倒在地之後,目光仍是惡狠狠的。

“好小子,江平,原來是你,這下你還有什麽可說的?”庾瓚見江平已經被捆結實了,這才壯著膽子走到他近前。

江平卻瞪著庾瓚,冷笑道:“我不服!你們陷害我。庾大人,你破不了案,想找替罪羊也就罷了,為什麽朝自己人下手?”

韓襄忍不住惱怒地插言道:“胡說!誰是你自己人?”

“說我是那殺手,你們有什麽證據?”

李秀一哼了一聲,道:“這證據還不清楚嗎?我只做了個爭搶頭狼位置的姿勢,你就按捺不住了,居然當眾跳了出來!這就證明你深通狼性,只有深通狼性的人,才能以狼的方式殺死那些人。”他說著迅速低頭查看下江平被反綁的雙手,“虎口果然有老繭,所以這身狼皮的真正主人,非你莫屬了。”

江平還是不服,叫道:“通狼性就是殺手?那我看你也很通狼性。大人,我向你舉報,他才是殺手!”

庾瓚道:“蕭大人已經認出你來了,我勸你還是不要再抵賴得好啊!”

“蕭大人明明已經瘋了,怎麽會又醒了過來?”江平眼珠一轉道,“你們串通起來陷害我。那日殺手襲擊蕭大人,身穿黑袍,黑布蒙面,蕭大人就算見過,如何認得清?”

獨孤仲平這時湊近韋若昭耳語一陣,韋若昭先是一愣,接著點點頭,大聲道:“庾大人早識破了你的伎倆,你說的可是這件袍子和這塊布?”

韋若昭說著從獨孤仲平手中接過他早已準備好的那件黑袍和黑蒙面布,江平點點頭。

“不錯,是我在前窗下發現的。”

韋若昭道:“當然得是你發現的,因為那時候你剛把它從身上脫下來,別人如何來得及發現?”

庾瓚以及眾手下這才恍然大悟,江平卻連呼冤枉,嚷道:“你有什麽證據?”

“你要證據我就拿給你看!”韋若昭起初還有些不自信,但見獨孤仲平一直用鼓勵的目光看著自己,也漸漸地有了底氣,“你這計劃看起來天衣無縫,其實不過是漏洞百出,恰恰把你自己暴露了。你們看,這袍子如此之長,又不緊身,你們如果要冒險闖一個戒備森嚴的地方,願意穿著它嗎?”

見眾人都連連搖頭,韋若昭又道:“這袍子只適合你,因為它穿脫方便,你正可以借在蕭大人書房外值守的機會,穿上它進去行兇,特別是它足夠長,能遮住你的金吾衛制服和這雙官靴。你想得很不錯,因為時間緊迫,蕭大人一叫,其他衛士就會沖進來,而你這時從開著的窗戶跳出去,將袍子蒙面布迅速摘下,順便擦幹凈手上嘴上的血,然後隨其他人再次進屋,就說在前窗下撿到了這些,你將前窗打開,偽裝成殺手逃跑的路徑,其實你恰恰是從後窗跳出來的,那裏正是你值守的位置。你早開好了一扇後窗,供自己出入。”

“禦史大人慘叫著,門外眾衛士聽了自然大呼小叫地往裏沖,你朝書房後廂去,從開著的後窗跳出,沿著墻根奔到前窗,動作麻利地脫下黑袍和蒙面布,擦手和嘴上的血,打開前窗,然後拔出刀,再次沖進書房。可是在這個過程中,你犯下了不少錯誤,先是跳出後窗的時候,你的黑袍掛到了窗棱上的木刺劃破了,而我師父在後窗上,找到了這塊劃破的布片,這就說明,殺手是從後窗逃跑的,而不是前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