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第2/3頁)

“在下是來找老板娘結賬的。”姚璉說著朝掛在一旁的幾幅牡丹花一努嘴,“這是拙作,不過老板娘不在,在下這趟是白跑了。”

“這些都是兄台大作?”獨孤仲平頗有些刮目相看的意味,“果然是好畫,想來銷路不俗,人人喜愛啊!”

而姚璉聽到獨孤仲平的贊許只淡然一笑。

“兄台過譽了。人人都喜愛的也未必就一定是好的。好比這畫上的牡丹,旁人看到的只是些美麗的花,我畫得卻是人,是世界,是生死愛恨。”

韋若昭只聽得瞠目結舌,心想這人竟比獨孤仲平還要古怪,竟從牡丹畫說到生死愛恨上去了。而獨孤仲平卻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這麽說兄台的標準也和這世人不同了?”

“略有出入。”

“兄台不覺得困擾嗎?”

“困擾?”姚璉展顏一笑,“不,我倒正好利用這一點呢!”

韋若昭聽得更加糊塗了,獨孤仲平這時卻突然眼睛一亮。

獨孤仲平道:“得以聆聽兄台高見,在下實在是三生有幸。實不相瞞,在下是給右金吾衙門畫圖的,可大人今日非要在下畫一幅牡丹,在下不擅花草,不知能否麻煩兄台幫個小忙?”

姚璉正準備離開,聽說獨孤仲平是衙門的人頓時來了興致,卻又故作淡然,以免被人看出破綻。

“這個容易,兄台看中哪幅,取了去就是,不必客氣!”

“可我家大人要的有些特殊,他不知從哪裏見了一棵怪異的綠色牡丹,非逼著在下畫出來,在下並未親眼見過,又怎能畫得出呢?兄台是牡丹聖手,在下冒昧,不知兄台可否……”

“哦,你可是要我幫你將這綠牡丹畫出來?”

“有勞兄台了!”

韋若昭按照獨孤仲平的吩咐上樓取了畫箱,姚璉便在這大堂一角潑墨揮毫起來。

姚璉邊畫邊道:“雖然我也沒見過這什麽綠色的牡丹,不過想來這綠應該不是和葉子的綠色混靠在一起,而是稍淺淡些,濃淡相宜,才好看,也才可能拿出來當個稀罕物招搖,不然和葉子綠到一處,不過落一個怪字罷了。”

獨孤仲平當即點頭道:“有道理,兄台盡管揮灑,不必拘泥!”

姚璉口中說話手上卻毫不停頓,落墨從容、點染自如,不過片刻工夫,一株清瘦孤高的單瓣牡丹已經躍然紙上,而這花自然與真正的綠萼別無二致。

姚璉又蘸了點藤黃替綠萼點上花蕊,這才放下筆:“畫已完成,請兄台過目。”

獨孤仲平看著完成的畫作不禁贊嘆道:“兄台這手牡丹絕技,想必是閱盡無數奇花異品而爛熟於胸之後,才可鑄就吧?”

“閱盡不敢說,愛極倒是真的,哪兒有了稀罕的,我怎麽也得尋上門去瞧瞧。”姚璉一臉從容的微笑,“兄台若尋訪得了這綠色牡丹,一定得讓我瞧瞧。這畫莫非就是你家大人為尋訪這花而叫兄台畫的?”

“其實,準確點說,是為了尋這花的主人。”

“怎麽,他犯了事?”姚璉不禁露出饒有興趣的神情,見獨孤仲平點頭,卻又微微一笑,嘆道,“可惜了這好花了。”

獨孤仲平感激地看著姚璉,深施一禮,道:“兄台真是幫了我的大忙了,不知該如何感謝兄台才是?”

“這般客氣做什麽?”姚璉一笑,“你我以畫相會自是有緣,不如也送我一張大作,就當我們是畫友好了。”

獨孤仲平也笑了,道:“如此,我可是占大便宜了,兄台的畫值錢得很,我的那些一張也賣不出去,怎好相抵?”

“無妨!”姚璉說著從獨孤仲平那一堆怪畫中拿起一張沒有尾巴的狐狸,“就是這張吧,我喜歡。”

“這只沒尾巴的狐狸,實在是遊戲筆墨,叫兄台見笑了。”

“沒尾巴的狐狸?怎麽會?”姚璉笑而搖頭,“我看兄台的筆意,是這狐狸長了條大白尾巴,被獵人追得緊了,就藏到雪地裏,萬白遮一白,無人看得出,正是妙用這白紙而取省筆之意,高明得很呢!”

獨孤仲平不禁有些驚訝,道:“這我倒是沒想到,也是一解,有意思!”

姚璉這時朝獨孤仲平一拱手:“兄台,告辭了。”

“真是唐突,還沒問過兄台名諱。”

已然走到大門前的姚璉回身一笑,卻道:“不必了,如果你吃了個雞蛋覺得不錯,何必認識下蛋的雞呢?”

姚璉已經走得遠了,獨孤仲平卻還若有所思地注視著他離開的方向。韋若昭這時捧起姚璉所繪的那張綠牡丹細看,興奮地道:“這人真是有才,他也說沒見過綠色牡丹,可怎麽能畫得這麽好?”

“也許有才的人腦子都有點毛病吧!”獨孤仲平有點心不在焉地喃喃自語。

“可不是嘛!”韋若昭適才一直沒機會插話,這會兒忍不住滔滔不絕起來,“師父,我看你怪,可他比你還怪!對了,你那張畫真的是他說的那個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