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右金吾衛官衙的大堂裏此刻燈火通明,換上金吾衛制服的韋若昭隨著韓襄匆匆忙忙走進來,就見庾瓚一臉焦急地在門前踱步,而大堂中間,一個丫鬟打扮的小姑娘正跪在地上抽抽搭搭地哭,還有幾個從未見過的人站在一旁長籲短嘆,捶胸頓足。

“這是怎麽了?”韋若昭忍不住悄悄問旁邊的韓襄,而沒等韓襄回答,庾瓚已經神色慌張地迎上來。

“哎呀,韋姑娘,你可來了,你師父呢?”

“師父不知道一個人去哪兒了,這會兒還沒回來呢!”

庾瓚頓時露出懊喪神色,頓足道:“哎呀!這可怎麽好?仲平老弟不能在這個時候撂挑子啊!”

韋若昭一臉不解地問道:“到底出什麽事啦?”

庾瓚嘆了口氣,道:“唉,兵部侍郎崔大人家的小姐在今天的牡丹賽會上走失了……”

“什麽走失了,定是叫那淫賊劫走了!”兵部侍郎崔鈺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此時他身著便裝,舉手投足間卻仍顯出身居高位者的威嚴和行伍出身的粗橫,“堂堂大唐京城,光天化日之下,一個大活人就沒了!庾瓚,你是怎麽當的差?”

庾瓚嚇得一激靈,忙道:“侍郎大人,您少安毋躁,下官一定竭盡全力,定將那兇犯緝拿歸案,救出小姐!”

“我可就這麽一個女兒啊,”崔侍郎身旁的崔夫人帶著哭腔,“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崔夫人說著忍不住放聲痛哭起來,庾瓚見了更是汗如雨下,卻也顧不得擦,只一個勁兒作揖賠禮。

庾瓚道:“夫人放心,下官一定竭盡全力,小姐會沒事的。”

“那些花戶不是都被我們捉了?”韋若昭依然有些不解,“難道什麽都沒審出來?”

韓襄趕緊湊到韋若昭旁邊,壓低聲音道:“所有花戶家都抄遍了,沒見崔小姐,也沒發現可疑之處。”

“那這麽說兇犯並不是花戶,而是夾在遊人中間,伺機下了手?”韋若昭想起傍晚在閣樓與獨孤仲平的對話,沒想到果然是一語成讖啊!這可怎麽辦?師父是不是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找到了什麽線索自己前去而不願帶上她?韋若昭正盤算著,李秀一就在這時大踏步闖了進來。

李秀一上前一把揪住那丫鬟打扮的姑娘,不由分說,抽出腰刀便架在她脖子上。

“說,你是不是與那賊人串通,將你家小姐拐騙走了?”

那丫鬟自然便是崔萍身邊的素素,本就驚慌失措的她見了李秀一這般兇神惡煞的模樣更是驚恐,不住地搖頭,嚇得連口齒也不清楚了。

“……啊,奴婢冤枉啊!小姐去了哪裏,奴婢真的不知道……”

李秀一不肯信,惡狠狠地道:“你這賤婢若有一句假話,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崔侍郎這時一臉不滿地喝道:“你是什麽人?怎麽這般沒規矩?”

庾瓚怕李秀一沖撞了大官,急忙迎上前,賠笑道:“大人莫怪,他是……他是我的屬下,這不是都急著找崔小姐嘛……”

崔侍郎這才哼了一聲作罷,韋若昭唯恐李秀一還要為難素素,便走上前,道:“你再把小姐走失的情形說一遍。”

眾人的目光頓時都落在素素身上,素素還是很害怕,顫聲道:“小姐……小姐只說她碰見了姨媽和表哥……”

“我一整日都在書院,哪個去了曲江池?”說話的是那個一直攙扶著崔夫人的青年,他姓盧,乃是崔夫人親姐姐的兒子,也正是那個與崔萍定下婚約的表哥。

韋若昭當即以眼神制止了盧公子,向素素道:“你且說說看。”

素素抹了抹眼淚,道:“小姐就是突然走過來對奴婢說,她剛才碰見了姨媽和表哥,要坐他們的馬車去他家玩,讓奴婢坐自家的車回來。而且小姐還說了,靜街之前就回來,可誰想到會……”

“那你家小姐是跟什麽人走的?你可瞧見了他的模樣?”

“奴婢只遠遠地看見,她和一公子模樣的人走了,”素素又抽咽起來,“奴婢也沒看清,只當是表少爺……”

“你說小姐過來找你,你們為何沒在一處?”韋若昭又問。

“那時候,大家都圍著看高仙瓊高師父的火燒雲,可小姐卻說不喜歡,就走到了別處。”

“好你個死丫頭,居然拋下小姐,看我不打死你!”崔夫人聽了素素的話頓時大為光火,上前便要打她,韋若昭急忙攔住。

“夫人息怒。”韋若昭道,“這奴婢是該打,可眼下還是先找著小姐的下落要緊啊!這麽看來,這兇犯確是個花戶,只不過放榜之前就提前走了。”

“何以見得?”

“你怎麽知道?”

庾瓚、李秀一幾乎同時提出疑問。

“崔小姐是官宦人家的千金,想來不但容貌出眾,也是頗有見識的。尋常陌生人三言兩語之下,怎能就引得小姐隨他而去?他也不可能用強,畢竟周圍還有那麽多人。我想一定是他的花極中崔小姐的意,由此得以同崔小姐搭上話,他便順勢又說家中還有更好的,請小姐去看,這才得手。”韋若昭說完看向崔氏夫婦,“崔小姐可是極愛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