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3/4頁)

一行人走進太樂署的院子時,天已經黑得死死的。獨孤仲平已經交代過不要驚動其他人,所以太樂署方面並沒人出來迎接。師崇道大徒弟、老許各自提了盞風燈充當照明。

“你師父出事前都吃過些什麽東西?”庾瓚似是對周遭的幽暗有些恐懼,故意大聲問。

“回大人的話,我師父凡是演這等大戲之前,都是要斷食一日的。”

庾瓚有些無奈地看獨孤仲平,獨孤仲平正忙於四下打量,似乎並不特別在意聽庾瓚和大徒弟的對話。

“我說的不光吃食,”庾瓚想了想,“比如有沒有藥什麽的?”

大徒弟搖頭道:“藥?除了他每天都吃的,今天也沒吃什麽特別的藥啊。”

庾瓚聞聽此言眼睛一亮,追問道:“你師父每天都要吃藥?他吃的什麽藥?”

“是什麽藥我可不知道,只知道裝在一個白色小瓶裏,每天早晨他都會打開那小瓶吃一些,今天和平常也沒有什麽不同啊。”

獨孤仲平聽見了,望了望許亮,許亮卻搖頭。

許亮湊近獨孤仲平,道:“我都找遍了,不在死人身上。”

庾瓚頗有些失望,生氣道:“你這當徒弟的,怎麽師父吃什麽藥都不知道?”

“我師父經常自己給自己配藥吃,我們問他,卻惹得師父老大不高興!他叫我們不要管,也不讓動他的東西,他說那些藥的事復雜得很,我們只跟他學追儺戲就行了。我們平日就跟他在這太樂署裏學戲練功,連他家住哪裏都不知道。”

“那你們師父吃了藥之後有沒有不舒服?”

許亮聽見了,頓時忍不住朝獨孤仲平低聲抱怨,道:“剛說了半個時辰之後才死的,還能更蠢點嗎?”

獨孤仲平不動聲色地一笑。

“沒有啊,倒是之前他說今天忽然感覺不好,手抖得厲害。”

“這位兄弟的意思是,你師父上場前就預感到要出事兒?”一直沒說話的獨孤仲平這時突然開了口。

大徒弟點點頭,道:“師父好像很害怕的樣子,他其實有點不想演了。可樂官大人來了,左勸右勸,再說也沒人可替師父,他也就答應了。”

獨孤仲平低頭仔細看著腳下,突然彎下腰、掏出手絹,繼而小心翼翼地從地上撿起什麽東西。許亮趕緊提著燈籠湊上前。微弱的燈光下,可以看見那是一小塊白瓷碎片。

許亮瞪大眼睛,道:“是那藥瓶?當心!”

獨孤仲平一笑:“多謝關心,我就說你舍不得我死吧!”

許亮看著獨孤仲平將包好的手絹揣進袖子裏,皺起眉頭,思量著:“可為什麽藥瓶會打碎了?師崇道就算不隨身帶著,也不至於砸了它呀!”

獨孤仲平略加思索,道:“是兇手回來幹的,他不想讓我們知道他到底下的是什麽毒。”

“那是不是只要查出那毒藥的出處,也就能查出兇手是誰了?”許亮忍不住面露喜色,“能使出這般毒物的殺才,那可得是個人物,老子還真想會會他!”

“要是這麽容易就好了!”獨孤仲平言語淡然,顯然他並不認為事情會如此簡單。獨孤仲平的目光突然掃到了旁邊的那口水缸,“哎,這水缸是做什麽用的?”

大徒弟:“哦,是我們上場前敬天用的清水缸。”

庾瓚一愣,道:“清水敬天?那是什麽?”

“凡是演儺戲之前都要敬的,避邪!就是每人喝一瓢這缸裏的清水。”

獨孤仲平這時已走到那水缸邊,隱約可見裏面仍有大半缸的清水,一只淺瓢輕飄飄浮在水面上。獨孤仲平伸手舀起一瓢,湊到嘴邊。庾瓚、許亮大驚,一個大叫出聲,另一個已直接上前想要阻止,卻被獨孤仲平攔住。

“喝不得!”庾瓚叫道。

許亮也顯得氣急敗壞的,嚷嚷著:“不要命了你!”

獨孤仲平卻一副置若罔聞的模樣,徑自從缸裏舀了瓢清水,毫不猶豫地喝了一大口。

“既然他們每人都喝了一瓢,想來這水是毒不死人的,”獨孤仲平笑了,“不過這水好甜啊……”獨孤仲平喃喃自語道,顯然若有所思,“再請教件事,追儺的時候,這院子裏有什麽人在嗎?”

大徒弟搖頭道:“照理說是沒人的。我們師兄弟都在儺戲裏有角色,我和二師弟扮的是那兩個小鬼,其他入門晚的兄弟有的演子,有的演神獸。說實話每年演儺戲的時候都人手不足,就連把官衙裏端茶倒水的雜役算進去,那儀仗還時常湊不夠數呢!”

庾瓚見獨孤仲平沒事方才松了口氣,趁大徒弟沒注意湊過來,問道:“可有什麽收獲?”

“有不少,頭一條,那些師崇道的徒弟都可以放了。追儺的時候師崇道所有的徒弟都上場了,而我可以肯定,兇犯那時出現在了這兒,正在毀掉他下毒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