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第2/3頁)

庾瓚被李秀一搶白幾句,想想確實如此,氣勢矮了幾分,但仍梗著脖子狡辯道:“你怎知我沒有他害死慧覺的證據?快把人交出來,不然有你的好看。”

庾瓚與李秀一正爭辯間,獨孤仲平與韋若昭也急匆匆闖進大殿。

韋若昭一路高喊道:“大家都別亂動!這裏有危險!”

眾人見韋若昭一臉緊張,都待在原地不敢亂動,就連被李秀一刀逼住的弘濟都扭頭注視著兩人的行動,一臉驚懼。而獨孤仲平絲毫不理會眾人,快速地在大殿四下遊走查看。

獨孤仲平來到一巨大的銅壺滴漏面前,這銅壺滴漏是四個壺組成的大約一丈高的大家夥,最下面的一個壺中有一手銅牌的小銅人,銅牌上刻著時辰。獨孤仲平看了看這小銅人,就伸手到銅壺的水中朝小銅人的身後摸去。

“在這兒!”獨孤仲平大聲道。

眾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獨孤仲平身上,但見獨孤仲平從小銅人的身後摸出一根繩子來。他捋著這根繩子,朝銅壺滴漏後面去。繩子在銅壺滴漏後面的隱蔽處又連接了幾組滑輪和木制機關,獨孤仲平再順著繩子向上望去,繩子貼著殿柱,通向房梁之上。

這時,滴漏前面的小銅人突然又上浮了一格,手中的時刻牌也露出了戌時的字樣。小銅人身後的繩子由此被觸動,引發了滴漏後面木制機關的轉動。

韋若昭這時正走到木制機關處,見此情景,面露驚色,訝異道:“繩子在動!”

獨孤仲平頓時了然,大喝一聲,道:“硫黃在房梁上!”

而此時隨著房梁上繩子牽動,一個巨大的鬥逐漸傾斜過來,不用說那裏面都是硫黃。而這個大鬥下面正對著弘濟的法座,周圍點滿了蠟燭和油燈。

眾人終於明白過來,驚叫著朝外湧去。庾瓚見勢不好,早已躲得遠遠的。獨孤仲平驟然朝李秀一大喊:“你還等什麽?”

李秀一先是一愣,轉瞬已明白了獨孤仲平的用意。他一把推開被困住的弘濟,縱身一躍一手扒住了房梁,一手頂住了眼看就要傾倒的大鬥。

“快滅燈!”獨孤仲平說著已經沖上前去,韋若昭等人這時也都醒悟,上前七手八腳地掐滅燭火,慌亂中反倒將油燈碰翻了不少。

李秀一扒住房梁的手也在打滑,臉漲得通紅,顯然十分吃力。

這時韓襄等人和幾個和尚沖回大殿,每個人手裏都拎著水桶,眾人連續不斷地將一桶桶水澆在大鬥下面的法座和供桌周圍。

李秀一漸漸支撐不住,他瞥見下面的燈燭大多數已被澆滅,於是大叫一聲“讓開”。

眾人聞聲散開,李秀一一松手,身子迅速下落。

大鬥傾覆,鬥內的硫黃漫天灑下,未來得及熄滅的燈燭上幾縷火苗騰起,瞬間便被早已等在旁邊的眾人撲滅。在場眾人這才真的松了口氣。庾瓚見安全了這才跳出來,虛張聲勢地指揮眾人將弘濟拿下。

李秀一望向獨孤仲平,發現獨孤仲平也正注視著自己。那目光中似有贊許。

一場災難在千鈞一發之際消弭於無形,上元燈節就像往年一樣熱熱鬧鬧又平淡無奇地過去了。連環命案的兇手伏誅的消息之前就傳開,半月來飽受驚嚇的長安人終於可以長出一口氣。諸省諸司又以難得的一致加快步調,將俗名楊廷玉的弘濟判了斬立決。

斬刑執行當日,通往獨柳樹刑場的道路兩旁早早便擠滿了圍觀的民眾,當獨孤仲平、韋若昭從金吾衛衙門出來時,李秀一正斜靠在路旁的石墻上擺弄著手裏的狼爪,這時遊街的隊伍恰好從布政坊經過,人們朝載著弘濟遊街示眾的囚車拋擲石塊,雀躍、興奮,竟比剛剛過去的節慶更加熱烈。

“瞧瞧這些長安人,”李秀一言語中滿是輕蔑,“好像他們早就知道全天下的壞事都是弘濟幹的,只要殺了他,他們自己的罪也就沒人知道了。”

獨孤仲平卻一笑,道:“不管怎麽說,也是李兄挺身而出,免去了長安一場大火,救下了這些不知罪的人。”

“哼!我只是為了賞金罷了。可惜便宜了弘濟,他應該被燒死才公平,現在只會輕輕地挨上一刀了。杜純還是太相信天譴了,老天爺真是瞎了眼!”

“不知京兆府給了李兄多少?公平否?”

“十緡而已!少說半個長安的人命,只值十緡。哼!獨孤兄,不要以為把阻止大火的功勞讓給了我,我就會念你的恩!我要謝的是杜純!他給我提了個醒,這罪人還是長安多啊,我的生意一定錯不了!我打算留在這兒,把你的案子和賞金都搶走。”

李秀一說完看也不看獨孤仲平,轉身離去。

韋若昭有些氣不過,看著李秀一的背影道:“這人真是無禮!你怎麽不……”

獨孤仲平依然笑容淺淡,搖了搖頭,道:“他要不這麽說話,我倒是不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