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若昭與獨孤仲平來到鬼市街頭,那個熟悉的雜貨攤就在不遠的地方,韋若昭已清楚地知道,獨孤仲平每次找東西都要來問這個攤主,於是伸手從獨孤仲平腰間摘下那只皮酒壺,朝獨孤仲平晃晃。

“師父,讓我替你去吧!”

“你知道我要找他打聽什麽?”

“那還用說,你想問他有沒有人在鬼市兜售一塊右街使的金腰牌,對吧?”韋若昭笑嘻嘻地答道。

獨孤仲平點頭又搖頭。“貼邊,不過那賊要是為了發財,一樣是冒險,還是不值得到衙門裏去偷這東西。”

韋若昭頓時意識到自己犯了小小的錯誤,連忙更正道:“對對,我弄反了,如果有人丟了一匹好馬,應該到市面上去查有沒有人在收購好馬鞍子!”

獨孤仲平一笑,嘆道:“天哪,再這樣下去我真的要沒飯吃了。”

“你沒飯吃了,我養你啊。”韋若昭笑得一臉燦爛,雖然獨孤仲平是在開玩笑,可得到他的誇獎實在是件讓人開心的事。

獨孤仲平聽了韋若昭的話卻連連搖頭,笑道:“信不得,信不得,你沒聽過那故事嗎?老虎跟貓學本事,一樣樣都學會了,就要一口把貓吃掉,幸虧貓還留了一手爬樹的本事沒教,這才逃得一條性命!”

韋若昭一聽就跳起來了。“好啊,你也留了一手,是什麽?快說出來!”

“這種事得用黑話問,你還不會,一起去吧。”

獨孤仲平說著拉著韋若昭朝那攤子走去。攤主看到二人並肩而來,有些詫異地欠起身。韋若昭笑著把酒壺和一串銅錢朝攤主面前一放。“老規矩。”

攤主看看獨孤仲平又瞧瞧韋若昭,問道:“你們是?”

韋若昭一臉坦然地說:“他是我師父。”

見獨孤仲平點點頭,攤主這才收起略顯驚訝的表情,伸手接過了酒壺和錢。獨孤仲平正待要張口,韋若昭卻一把按住他。

“再跟您打聽個事,”韋若昭湊近攤主,“金鳳凰落梧桐,鳳凰翎子可有人拾得?”

這話的意思是可有人在市面上收購金吾衛的官服,獨孤仲平聽見韋若昭用準確的黑話提問,不覺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韋若昭得意地沖獨孤仲平打個眼色,她這些天來明學暗偷,自覺已將這些江湖黑話學了個差不離,因此早就憋著想在獨孤仲平面前顯擺一下,今日總算得了機會,豈有不得意的道理。

攤主見她個小姑娘竟然也會黑話,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才道:“北風卷地,翎子沒見,虎皮卻拾得。”

這下韋若昭卻是一愣。“虎皮?虎皮是什麽?”

獨孤仲平見她卡了殼兒,急忙湊近攤主,低聲問道:“什麽成色?地走還是九天九?”

攤主的話是說沒聽說有人收金吾衛的官服,但有人在收羽林軍的衣服,獨孤仲平便問是什麽樣的官服,是普通軍官的還是高級軍官的。

“飛龍在天。”攤主答道。

獨孤仲平有些吃驚,繼而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謝了。”

兩人拿了酒壺離開雜貨攤,韋若昭好奇之下迫不及待地發問:“師父,虎皮是指什麽?這句我怎麽從沒聽說過?”

“虎皮就是羽林軍的衣服。”獨孤仲平回答得有些漫不經心。

“那他說飛龍在天,就是說有人在收最上等的羽林軍官服?那不就是將軍服嗎?”韋若昭道,“那和胖大人的腰牌沒什麽關系,可買將軍服的人想幹什麽?”

獨孤仲平卻不接韋若昭的話,話鋒一轉,道:“你什麽時候偷學了我的黑話?”

“黑話又不是你一個人會說。”

獨孤仲平一副恍然大悟狀。“哦,對,我忘了,你還有一個師父。有些日子沒見到李兄了,他在忙什麽?”

“我哪兒知道?”韋若昭急忙撇清,接著又分辯道,“他可不是我師父!這門本事我是無師自通,你想靠它保命看來是不成了!”

獨孤仲平剛要張口和韋若昭開幾句玩笑,一陣劇痛卻在這時襲上額頭,他身子不由得一晃,韋若昭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他,關切地問:“師父,你頭痛嗎?”

獨孤仲平深深吸了口氣,道:“還好。”

“你定是想到收羽林軍將軍服的人要幹的事了?”韋若昭又問。

“哪有這麽快啊?”獨孤仲平不禁苦笑,“把藥拿出來吃一口吧,一痛就挺厲害。”

韋若昭趕緊將酒壺遞給獨孤仲平,獨孤仲平貪婪地灌了好幾口,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他擡頭望了望夜色,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憂慮悄然爬上心頭。他雖然跟韋若昭說沒那麽快想明白搞羽林軍將軍服的人要幹什麽,其實卻也不是全無感覺,不然又怎麽會老病發作呢?搞衣服,只有不是將軍而想讓人認為自己是的人才會做,而讓人相信多半還需要演戲,這種戲對一個以前做過鷂鷹的人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