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第2/3頁)

庾瓚跪在地上,實在忍不住悄悄問薛進賢:“我昨天晚上才知道,聖上怎麽都聽說了?”薛進賢卻是同樣疑惑,壓低了聲音道:“我怎麽知道。早晨我去調親兵,陳王已經候在那兒了。乖乖聽命吧。”

就聽見陳王繼續說道:“……不過你們忠於職守,預先查知了此事,沒有大肆聲張,這很好。”

庾瓚和薛進賢兩人對視一下,不知是福是禍,沒敢吭聲。

“你們原打算如何處理?”

庾瓚瞥了薛進賢一眼,戰戰兢兢答道:“回王爺,我們原打算用金吾衛的親兵將慶雲樓圍起來,為防閑雜人等礙事,就說有人欲行刺安王爺,將那幾個賭棍拿了,再將王爺平平安安地送回去。”

“想得不錯嘛。”陳王未置可否地一笑,“你們不妨隨本王一起過去看看!”

陳王說著徑自起身朝窗戶方向走去,庾瓚、薛進賢雖然不明所以,但也只能站起來跟上。朝向慶雲樓方向的窗戶前同樣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庾瓚左右看看,心中疑慮更甚,而最讓他驚訝的,是從這裏能夠清楚地看到慶雲樓三樓的雅間,雅間裏眾人的舉動可謂盡收眼底,相反那邊的人卻很難注意到這裏的動靜,顯然這是一處經過精心選擇的地點。

“看看吧,三樓只有他們四個人,離得這麽近,你們就沒想過萬一這些賭棍真的想要行刺安王爺,怎麽辦?”庾瓚聽陳王這樣說頓時一驚,有心辯解卻又不知說什麽好。“又或者他們狗急跳墻,見你們來抓,劫持了安王爺,你們又該怎麽辦?”

庾瓚和薛進賢更驚訝地對視一下,恐懼地急忙施禮,齊聲道:“臣等愚鈍,考慮不周,請王爺訓示。”

陳王清秀白皙的臉上驟然閃過一絲冷酷的笑意。“幾個下流賭棍,非奸即惡,怎能因為他們讓孤的皇弟犯險?來人——”

陳王輕輕地舉手一擺。那些身背弓箭的親兵突然從他身後的幾扇門內閃出,迅速進入廊子前的射擊位置,摘弓搭箭,瞄準對面的三樓。

庾瓚瞬間明白這一切都是早已計劃好的。

慶雲樓上的安王李溶還不知道變故將至,黃隊又進了一球,與紅隊的比分已經變成了四比二。不久便聽到一陣鑼鼓聲,這場比賽結束了。

李溶興奮得幾乎跳起來,大叫著:“哈哈,我贏了!我贏了!這回你還有什麽說的?”

方十二郎沮喪地嘆了口氣,卻還不失禮數地朝李溶一拱手道:“恭喜王爺了。請王爺收點賭注吧。”

李溶哈哈大笑,拔腿便朝那三口大箱子走去。

獨孤仲平這時也緩緩地將焚心劍提到身側,跟著李溶向千面佛逼近。

庾瓚突然間不顧一切地沖到陳王近前,道:“王爺,萬一箭不長眼,傷了安王爺可怎麽得了,再說他那小廝也是我的人,專門派去保護他的!”見陳王絲毫不為所動,庾瓚更加著急,“下官帶人過去,保管既拿了賊人,又保安王爺無事。”

陳王頓時譏諷地笑了。“你拿什麽保證?孤的皇弟是金枝玉葉,與孤是同胞手足,難道孤還會傷害他嗎?”

庾瓚還想說什麽,可面對陳王那冷酷而得意的笑,他知道說什麽都沒有用了,薛進賢這時也在旁邊狠狠地瞪視著他,他只有乖乖地閉上嘴,無可奈何地在心中默念:“仲平老弟,自求多福吧!”

李溶得意揚揚地檢視著自己的戰果,還隨手從木匣裏揀出幾塊金鋌,丟給還在窗口的方十二郎,口中笑道:“拿著吧,我說過,不能讓你們輸得光了屁股。”

方十二郎一個沒接住,金鋌掉在地上,他趕緊彎腰去撿,千面佛也跟著蹲下身去。獨孤仲平意識到這是自己的機會,他只要邁步上前,對準他的脖頸……

這是最好的機會,也可能是最後的機會,可獨孤仲平的手卻一直顫抖著,腳下猶如千斤沉重,沉重得幾乎邁不動步子。莫非我其實根本就不想殺他?可他明明是殺害父母的仇人,為什麽……我卻總是下不了手,只因他也養育了我?

獨孤仲平痛苦地扭頭望向窗外,卻發現晴朗的長安天空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個小黑點,接著是一陣尖銳的呼嘯,再一眨眼,數不清的利箭已經破空而至。

亂箭瞬間射中了剛剛站直身子的方十二郎與千面佛,李溶見勢頭不對,當即大叫一聲伏倒在地,獨孤仲平這才反應過來,也俯下身趴在地上。

箭雨沒有停歇的意思,更多的箭密密麻麻地落在方十二郎與千面佛身上。而獨孤仲平和李溶周邊卻沒有。顯然這也是計劃好了的,箭手們是銜命而來,射誰不射誰,早就知曉。

方十二郎來不及掙紮已經軟綿綿躺倒在地,千面佛身上同樣插滿了羽箭,卻還在痛苦地抽搐著。

“不——”

獨孤仲平心底驟然一聲大喊,可到了喉嚨裏卻只變成一聲低沉的嗚咽。他努力地向千面佛爬去,試圖伸手去掀他臉上蒙著的紗簾,卻被千面佛費力地擡起手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