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輩行藏君豈知

回到花園時,花園靜悄悄的,時近傍晚誰也不在,只有那只奇胖無比的兔子從草叢中探出頭來看他。聖香蹲下身,輕輕摸了摸它的頭。

過了一陣子,身後草木之聲微響,他的嘴角微翹,“小畢?”

畢秋寒顯然是風塵仆仆趕回來的,滿身塵土,目光甚是疲累,沒說什麽,只是搖了搖頭。

“畢秋寒是出身於……”聖香見他不答,拖長聲音叫了起來。

“你有什麽話,要問直說便是。”畢秋寒看來當真是累了,對於聖香的胡鬧也沒生氣,只是淡淡地道。

“你去了哪裏?”聖香轉過頭來笑意盎然,“私會佳人?”

畢秋寒臉色霜寒,肅然搖了搖頭,“我去了一趟洛陽。”

“洛陽?”聖香瞪大眼睛,“飛去的?”

“來回倒斃了十匹駿馬,加上我奔行了五十多裏。”畢秋寒目中倦色濃重,“你可知我為什麽要查笑姬之事?”

聖香笑吟吟地看著他,“不知道。”

“冷、葉、李、南各有後人,這四位前輩橫死的時候正當盛年。三十年過去,算算他們的後人也是而立之年了。”畢秋寒冷冷地道,“李成樓的後人李陵宴招兵買馬,號稱為其父報仇,在江湖中橫行霸道,看誰不順眼就給人扣上殺父之仇的帽子,半年以來已有七家無端被滅門。冷於秋的後人冷琢玉仗以美色召集大批無知少年,浩浩蕩蕩地為李陵宴助陣。葉先愁的義子唐天書擅長陣法數術,傳言找到了樂山翁留下的寶藏,給李陵宴惡虎添翼。四家後人只有南碧碧的兒子南歌,迄今還未加入李陵宴的復仇計劃。若是短期之內找不到這四家真正的仇人,只怕李陵宴大勢一成,野心絕非僅是復仇而已。”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我受宮主和李姑娘重托,要阻止李陵宴復仇。今日收宮主飛鴿傳書,趕去洛陽參加了一趟‘解仇大會’。李陵宴今日和武林眾位前輩當眾翻臉,聲言絕不受任何調停,自立‘祭血會’,揚言誰與當年之事有關,就殺誰滿門……”

“所以畢大俠仗義出馬,要阻止李陵宴這大魔頭胡作非為?”聖香笑眯眯地看著他,“不過我想問一下,那位李姑娘是什麽人?”

畢秋寒臉上微微一紅,“李陵宴的妹妹,不過她、她和李陵宴並非同道。對於哥哥的所作所為,她也是十分痛心的。”

聖香用扇子柄撞了撞他的腰際,悄悄地咬耳朵:“不是未婚妻子?”

畢秋寒極不自然地閃開,“當然不是。”但看他滿臉紅暈,不是也差不多了。

“嗯……你拐走了人家的妹子,還不打算和人家成親。看不出小畢你一臉老實,還會玩弄感情。”聖香嘆了口氣,扇子扇了扇,“這年頭的男人實在靠不住……”

“聖香!”畢秋寒惱羞成怒,一句“不是”也能讓他編排出這許多東西,“你怎能胡說八道,壞人清白?”

聖香大笑,“我說的可是實話,沒打算和人家成婚就不要讓人家姑娘期待。否則到頭來一哭二鬧三上吊,有你好受的。”他躲過畢秋寒劈頭的一拳,從他肋下穿過,“呼”的一道衣袂風聲,他已到了花園墻頭,揮了揮袖子,“本少爺最聰明,雖然明追暗戀本少爺的姑娘們無數,本少爺就是不惹這等麻煩。”

好快的身法!畢秋寒心中微微一震。聖香在墻頭吐了吐舌頭。秋風之中他一足佇立墻頭,一足懸空,風吹衣袂,獵獵作響,仿佛稍一搖晃就會跌下來。他轉過身來,“小畢,你想不想知道南碧碧的兒子南歌人在什麽地方?我和你打賭,既然李陵宴他招兵買馬,借復仇之名橫行霸道,既然冷琢玉唐天書都被他拉攏,他就一定會來找南歌。找到了南歌就等於找到了李陵宴,找到了李陵宴才可以打他屁股告訴他,他到底可惡在哪裏!”

畢秋寒頓時把對聖香輕功身法的驚愕丟在一旁,“你知道南歌身在何處?”

“我當然知道。”聖香“啪”的一聲在墻頭打開折扇,臨風一笑,襟袖楚楚,衣袂飄飄。

“在哪裏?”畢秋寒脫口問。

“開封府大牢。”聖香笑眯眯地道。

畢秋寒愕然,“大牢?他犯了什麽法?”

“殺屍體的大罪。”聖香笑嘻嘻地說,“人要倒黴的時候,殺屍體都會坐牢的。你想不想見他?”

如果能以南歌為餌,說不定就能引誘李陵宴入伏。畢秋寒深吸一口氣,“他身在大牢,我要如何見他?”

聖香對著他招招手,畢秋寒飄身上了墻頭,只聽聖香對著他咬耳朵:“人在大牢,我們既不是他爹也不是他的妻子兒女,要見他當然只有一個辦法。”

“什麽辦法?”畢秋寒本能地問。

“哢”的一聲,聖香敲了他一個響頭,“哪裏還有什麽辦法?笨!當然是劫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