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震關中 第二章 巫峽出川

「拋!」

一聲呼喝之下,那個船員點點頭,把手上一團飯碗大小的幹泥塊,從甲板高高拋往江面的空中。

荊裂隨即在甲板上踏步發力,左臂使勁猛揮,手上一物帶同一段長鐵鏈,如箭矢般朝那泥塊飛出。

那物事準確擊中飛行中的泥塊,泥沙碎片爆裂四散,墮入江中。

荊裂不等那物事也墮水,左腕纏著鐵鏈一收,它就迅速倒飛回來,荊裂騰出左手一把接住。

「再來!」荊裂又高呼。

那船員腳旁還堆著十多團大小相約的泥塊,都是昨天在岸上挖來曬幹,預備作練習用的飛靶。他馬上又拾起一塊,這次用了不同的力度和角度,向船邊的江面拋去。

荊裂再次擲出那物,同樣命中將泥團擊碎。

在船旁倚著欄杆觀看的童靜,高興得拍掌。「岷江幫」的船員也都喝起彩來。

「荊大哥,好厲害!」燕橫走近過去。正好荊裂把那兵器收了回來,燕橫拿過細看。

那烏黑的槍頭泛著森冷的淡光,上面刻著「峨嵋」兩個古字,不是別的,正是峨嵋派老前輩「一丈幡」孫無月的遺物,那管大杆鐵槍的槍頭。

「你怎麽會這一手的?」燕橫把鐵槍頭交還荊裂。

「從前在南海虎尊派,我學過一些基本的繩鏢之術。」荊裂把長鐵鏈卷在左前臂上,將那槍頭當作短劍握著。「後來到了棉蘭老①,又跟那兒的回回人學了飛刀的法門,兩樣合起來用,想不到還挺順手的。」

『注①:今菲律賓南部的棉蘭老島,島民以回教徒為主,伊斯蘭教早在十三世紀已傳入該島,比麥哲倫到達菲律賓更早。』

他撫摸那槍頭上的刻字。「這東西還附著孫前輩的精魂。以後我用它每殺一個武當人,都是代孫前輩殺的。」

當天成都血戰之後,「岷江幫」的人不單把荊裂失去的兵器找回來,也帶走了峨嵋派和武當派的人留下的兵刃。荊裂最初只是想把兵器作為紀念物,但後來靈機一觸,就趁貨船泊岸到鎮上補給時,找鐵匠打造一根長鐵鏈裝上這槍頭,把它變成一件離身使用的軟兵器。今天初次試用,竟是如此得心應手,七次試擲,有五次都命中了標靶。

荊裂把那鐵鏈解下,槍頭放在一邊的甲板上,左手又從後腰,拔出另一柄兵刃。原來就是武當「兵鴉道」高手石弘遺下的一柄鴛鴦鉞。荊裂把那鴛鴦鉞握柄處的纏布拆掉,整個兵器都叫鐵匠磨薄削輕了,又把其中一端的「魚尾」刃鋒銼鈍,作為把手,這鴛鴦鉞也就改造成一柄特大的飛鏢刀。當晚荊裂看見石弘擲鴛鴦鉞擊殺孫千斤,雖是悲痛,但實在不得不佩服,印象甚為深刻,想什麽也要把這一手學過來。

荊裂把那鴛鴦鉞在手裏拋玩。「待會兒我們上岸練功,再試這個。」

童靜看著荊裂隨手把玩各種兵刃,學習得極快,心裏敬慕不已,手托著腮撐在欄杆上,凝視荊裂的瀟灑模樣。

「我不明白……為什麽要用左手呢?」她擦擦鼻尖,不解的問:「荊大哥又不是左撇子,我見他常常右手用刀啊。」

「右手就是留著拿刀。」站在她旁邊的島津虎玲蘭,雙臂交在胸前說:「這種飛行兵器,始終不是殺敵的主力,而是遠距離開路用的。」她雙手伸出比劃著:「左手扔出去幹擾敵人,右手同時拔刀,乘機搶上去攻擊。」

童靜和燕橫聽到,這才恍然。

童靜看著這個從東瀛來的姐姐。同樣是女孩子,虎玲蘭的武術造詣和智慧都遠高過她,令她有點自慚——這是「岷江幫」童大小姐過去十幾年來都沒有的感覺。

虎玲蘭轉身瞧向江岸,觀賞那山崖的景色。

「好美……」虎玲蘭凝視這風光,朱唇不禁喃喃吐出贊嘆。

他們四人乘著「岷江幫」的貨船離開成都,不經不覺已有三個多月,先是南下,再沿大江駛往東北,途中又常停靠岸旁的城鎮休歇,直到如今才到了夔州府界,近瞿塘關一帶巫山流域。此為四川省最東北端,船兒一出巫峽,即入湖廣境內,距武當山並不遙遠。

荊裂雖然決定暫時不再追逐武當派,先休息和強化武功一段日子,但為了隨時打聽武當的動靜,也就吩咐把船駛到這區域來。

這巫山一帶水色秀麗,迂回曲折的江道,被夾在兩旁的險壁之間,峭壁上的山巖形貌奇特,更披著有如層層綠色波浪的的樹林,遠眺高峰雲霧繚繞,難怪給歷代詩人贊頌為人間仙境。

過去一年來,虎玲蘭遠渡重洋,孤身一個上路,心裏又懷著仇恨,途上一刻沒有放松過;如今找到了荊裂,仇雖沒有報成,恨也消解了大半,這三個月來沿江漫遊練劍,心情放松了不少,再看見這麽秀美的景色,心曠神怡,露出平時難得一見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