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九 仁者 第四章 王師(第2/5頁)

「宜春王爺,王守仁雖然厲害,但別忘了我軍還有一大優勢。」萬銳說時走近了朱拱樤兩步,他的身軀遠比朱拱樤高大,朱拱樤如被他的陰影從高籠罩。

「王守仁招募那支雜牌軍來自各地鄉鎮,而我軍並沒有打到他們的家門。他們此刻並沒有死戰的理由!你覺得這些尋常

的百姓,會為朱厚照拚死賣命嗎?

「我們卻不一樣。在寧王爺起事那一刻開始,我們每一個人都沒有退路。王府的將士,有些大概還以為這仗即使打輸了,自己還可以回去山野江河當匪盜。不可能的。背著叛逆之名,就算走到天涯海角,還是會給朱厚照的鷹犬追捕,只可能一生逃跑,直至被擒身死那一天為止。打敗了,就算活下來,就算逃出去,也不過是這種生不如死的命運。他們如是,王爺你跟我也如是。」

朱拱樤聽著,又接受萬銳那淩厲的目光,明白自己確無後路,他只能吞一吞喉結,點點頭。

「我們能夠做的,就是令全個南昌城的守兵都明白這一點萬銳挺著身上戰甲,以千斤重的語氣說:「然後一致抵抗王守仁,直至寧王爺回來。

他說著拿起酒壺,為朱拱樤的酒杯傾滿。

「我只是王爺的內侍,他們不會信服我的,需要由一個更有權威的人去告訴他們。」

萬銳把酒杯拿起遞給宜春王。「王爺,喝了這杯。然後把殿下的勇氣,傳遞給眾將士去。」

這是練飛虹潛入南昌城以來,最危險的一夜。

不是因為要偷襲暗殺哪一支守兵;破壞哪道城門的設備;又或是探查些甚麽情報。

而是因為要見一些人。

因此飛虹先生堅持,他要一個人來。

「我這不是為了保護你。」練飛虹在離開藏身的房屋之前,這樣跟童靜說:「而是我們兩人必須留下一個。萬一我有甚麽閃失,你接下來還是要完成一樣的事情。而且到時你的情況會比我更兇險——因為對方已經發現了我,戒備將會更嚴密。但不管如何,我們都要做到。」

童靜聽了只是默默點頭,然後目送他離開。她知道練飛虹說的是事實,而並非對她欠缺信心。

練飛虹與兩名線眼借著黑夜的掩護,再次在南昌城迷宮般的街巷間潛行。大戰將近,加上馮十七的城外伏兵敗退而回,南昌守軍比之前還更緊張,宵禁的哨所又增加了,練飛虹三人走得極為小心,每到一個路口都要仔細前後觀察才敢通過。

因此他們花了比平日更多的時間,才到達那家已打烊的老酒鋪。

一個線眼掏出前兩天才到手的鑰匙,打開酒鋪後門的鎖頭,輕輕解下鐵鏈。三人從門間竄了進去。

線眼們早已打點好一切,原來睡在酒鋪的夥計都被安排到別處去,內裏空無一人。三人在鋪後的廚房分散坐下來,只點起一盞小小的油燈。練飛虹盤膝坐在灶上,那柄西域彎刀平放在腿上。

他就只帶了這柄彎刀、長索飛撾及幾柄小飛刀,作最起碼的自保。今天的事情,不是多帶幾樣兵器就能確保平安。

三人沒有交談,只是在廚房默默等待著。

良久,練飛虹的耳朵微微聳動。他聽聞外頭的後院處傳來甚輕的腳步聲。兩名線眼比他稍遲才聽見這動靜——他們雖然受過嚴格的偵察訓練,耳力還是稍不如崆峒前掌門。

那腳步聲很慢,而且走走停停,似乎也是不放心,一邊進來一邊在查看環境。

那人終於進來。就跟練飛虹三人一樣,他穿著一身黑色夜行服,還用黑紗蒙面。雖然兩手空空,但練飛虹從姿勢就看出,他腰間及靴筒裏都藏了暗器。

這人雖然半掩著面目,但看得出頗是年輕,身材高壯,行動姿態很敏捷。他看見三人並沒有打招呼,只是向練飛虹互相點了點頭,就靜靜找個位置坐下來。練飛虹三人亦沒有跟他攀談。

不久之後又有另一人到來這酒鋪。沒有任何人說話,大家同樣地聚集在廚房裏等待著。每一次有人進來,練飛虹就向兩個線眼以目光相詢。線眼會察看一下來者的相貌,然後向飛虹先生點頭,示意確是他們找來的人。

這些人都有共通點:年紀不大,而且體形健壯。

他們都來自南昌城內不同地區的豪族,全部都與寧王朱宸濠結有深仇。寧王府在南昌作惡多年,為了擴展護衛軍勢力和收買朝廷重臣,常用強權侵吞民產,又驅使護衛扮成野賊水盜,大肆劫掠來往商旅,殺人結仇無數,許多受害的家族都因此滅絕或被迫逃亡,只有少數較具實力的豪族得以幸免,仍留在南昌忍辱偷生。

孫燧就任江西巡撫時就知道這情況,在他建立了情報的線網後,即已命南昌的線眼去搜集這些豪族的情報,並在暗中保持連系,以備必要之時可用於牽制寧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