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鐵廳烈火(第6/16頁)

經此一番指點,胡斐日後始得成為一代武學高手,只是如此傳授功訣,在武林中也可說是別開生面了。

趙半山講解已畢,向陳禹道:“我說的可對麽?”陳禹道:“承蒙指點,茅塞頓開。早知如此,在下也不必向孫呂二人苦苦哀求了。”趙半山冷然道:“是啊,早知如此,那也不必害死兩條人命了。”陳禹一驚,只覺一道涼意從背脊上直透下去,心想:“他好端端傳我拳訣,怎地又提此事?”向王氏兄弟、殷仲翔等人一望,但見各人臉上均現迷惘之色。

趙半山道:“陳爺,這兩個拳訣我是傳於你了,如何使用,只怕你還領會不到,來,咱們來推推手。”那推手是太極同門練武的一種尋常手法,陳禹心中雖存疑懼,卻也不便相拒,說道:“趙三爺,在下技藝平常,你多包涵著點兒。”趙半山鐵青著臉道:“太極北宗第一高手呂希賢都死在閣下掌底,怎說得上技藝平常?看招吧!”一招“手揮琵琶”,向他擊去。陳禹一驚,忙以“如封似閉”守住正中,但數招之間,拳路已全受敵人之制。兩人使的太極拳雖有南北之分,拳路其實大同小異,可是功力深淺有別,又拆數招,陳禹的雙掌似乎全給趙半山粘住了。

直到此時,孫剛峰心頭一塊大石方始落地,只聽趙半山問道:“孫兄,你說呂希賢是給他用‘雲手’累死的?”孫剛峰忙道:“是啊。我見到呂師弟的屍首,顯是筋骨脫力。”陳禹越鬥越驚,說道:“趙三爺,在下不是你的對手,咱們罷手啦。”趙半山道:“好,你再接我一招。”左手帶著他的右手,轉了一個大圈,一股極強的螺旋力帶動他左手,正是太極雲手。這雲手連綿不斷,一圈過後,又是一圈,當日陳禹害死呂希賢,使的正是這一路手法。陳禹想到呂希賢死時的慘狀,想到他連聲哀告而自己卻絕不松勁,想到他連最後一分力氣也給自己逼了出來,不由得汗如雨下。

趙半山見他臉上現出驚懼至極之色,心腸一軟,實感不忍,勁力一松,粘力卸去,溫言道:“大丈夫一身作事一身當,既行惡事,自有惡果。你好好想一想吧。”他生性仁善,雖知陳禹死有應得,卻不願見他如呂希賢一般慘受折磨而死。

他轉過身子,負手背後,仰天嘆道:“一個人所以學武,若不能衛國禦侮,也當行俠仗義,濟危扶困。若是以武濟惡,那是遠不如作個尋常農夫,種田過活了。”這幾句其實也是說給胡斐聽的,生怕他日後為聰明所誤,走入歧途。他一生之中,從未見過胡斐這等美質,心中對之愛極,自忖此事一了,隨即西歸回疆,日後未必再能與之相見,因此傳授上乘武學之後,復諄諄相誡,勸其勉力學好。

胡斐如何不懂他言中之意,大聲喝道:“姓陳的,一個人做了惡事,就算旁人不問,也不如自盡了的好,免得玷汙了祖宗的英名。”他這幾句其實是答復趙半山的。

趙半山極是喜慰,轉頭望著他,神色甚是嘉許。胡斐眼中卻滿是感激之情。

正當一老一少惺惺相惜、心情互通之際,陳禹見趙半山後心門戶大開,全無防備,自己與他相距不到二尺,心想:“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運勁右臂,奮起全身之力,一招“進步搬攔捶”,往趙半山背心擊去。

陳禹這一拳,乃是他畢生功力之所聚,自知這一招若不能制敵於死命,自己就無活命之機,當真是拳去如風,勢若迅雷。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之間,趙半山身子一弓,正是太極拳中“白鶴亮翅”的前半招,陳禹這一拳的勁力登時落空。趙半山腰間一扭,使出“攬雀尾”的前半招,轉過身來,雙掌緩緩推出,用的是太極拳中的“按”勁。他以半招化解敵勢,第二個半招已立即反攻,只兩個半招,陳禹全身已在他掌力籠罩之下。

太極拳乃是極尋常的拳術,武學之士人人識得。眾人見趙半山一守一攻都只使了半招,就能隨心所欲,的是名家手段,非同凡俗,無不大為嘆服。

此時陳禹咬緊牙關,拚著生平所學,與趙半山相抗,初一接招,只覺對方力道也不甚強,於是手上加勁。但發力一增,立覺對方反擊的力道也相應大增,一驚之下,急忙松勁,對方的反力居然也即松了,然而要脫出他牽引之力,卻也不能。

胡斐默默想著趙半山適才所授的“亂環訣”與“陰陽訣”,凝神觀看二人過招,印證趙半山所說的拳訣要義。但見陳禹發拳推掌,勁力雖強,可是只要給趙半山一撥一帶,掌勢的方位登時變了,那正是“亂環訣”中所謂“陷敵深入亂環內,四兩能撥千斤動”的應用。他瞧了一會,笑道:“陳老兄,你已經深陷趙三爺的亂環之內了,我瞧你今日要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