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風雨深宵古廟(第2/13頁)

易老師聽到此處,再也忍耐不住,伸手在桅杆上用力一拍,砰的一聲,一條粗大的桅杆不住搖晃,喝道:“你有完沒完?”

袁紫衣笑道:“易老師此行,百事須求吉利,那個‘完’字,是萬萬說不得的。易老師,你到北京是去爭雄圖霸,不是動拳腳,便要動刀槍。‘易’字加‘足’為‘踢’,加‘刀’為‘剔’,因此你不但自己給人踢死,九龍派還給人剔除。”

易老師越聽越怒,但聽她說得頭頭是道,也不由得暗自心驚,強言道:“我單名一個‘吉’字,早便吉祥吉利了,你還有何話說?”袁紫衣搖頭道:“大兇大險。這個‘吉’字本來甚好,但偏偏對易老師甚為不祥。‘易’者,換也,將吉祥更換了去,那是什麽?自然是不吉了。”易吉默然。

袁紫衣又道:“這‘吉’字拆將開來,是‘十一口’三字。易老師啊,凡人只有一口,你卻有十一口。多出來的十口是什麽口?那自然是傷口,是刀口了。由此觀之,你此番上北京去,命中注定要身中十刀,屍骨不歸故鄉。”

越是迷信之人,越是聽不得不祥之言。易吉本來雍容寬宏,面團團的一副富家翁氣象,此時眉間突現煞氣,斜目橫睨袁紫衣,冷笑道:“好,袁姑娘,多謝金玉良言。你是哪一位老師門下?令尊是誰?”

袁紫衣笑道:“你也要給我算命拆字麽?何必要查我的師承來歷?”易吉冷笑道:“瞧你年紀輕輕,咱們又素不相識,你定是受人指使,來踢易某的盤子來著。姓易的大不與小鬥,男不與女爭,你叫你背後那人出來,瞧瞧到底是誰身中十刀,屍骨不歸故鄉。”他伸手指著她臉,大聲道:“你背後那人是誰?”

袁紫衣笑道:“我背後的人麽?”假裝回頭一看,不由得一驚,只見岸邊站著一人,穿一身粗布青衣,打扮作鄉農模樣,正是胡斐,心想不知他何時到了此處,自己全神貫注的給易吉拆字,竟沒察覺。她不動聲色,回過頭來,笑道:“我背後這人麽?我瞧他是個看牛挑糞的鄉下小子。”

易吉怒道:“你莫裝胡羊。我說的是在背後給你撐腰、叫你來搗鬼的那人,是男子漢大丈夫,何必藏頭露尾,鬼鬼祟祟?”他料定是仇家暗中指使袁紫衣前來混鬧,好使自己出行不利,此人必然熟知自己的性情忌諱,否則她何以盡說不吉之言?

其實袁紫衣存心搗亂,見他越是怕聽不吉利的說話,便越是盡揀兇險災禍來說,當下正色道:“易老師,常言道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我這番逆耳忠言,聽不聽也由得你。至於九龍派嘛,你若不去,由小女子代你去便了。”

當袁紫衣躍上船頭不久,胡斐即已跟蹤而至。那日他在河裏洗澡時衣服被奪,赤身露體的不便出來,好在為時已晚,不久天便黑了,這才到鄉農家去偷了一身衣服。他最關懷的是那本家傳拳經刀譜。這刀譜放在貼肉衣服袋中,竟給她連衣帶書,一起取了去,心想這女子先偷我包袱,又取我衣服,定是為了這本刀譜,心中十分憂急,一路疾趕。當日便追上了她,但見她勒馬緩緩而行,卻又不是偷了刀譜便即遠走高飛的模樣。他越想越疑,無法推測這女子真意何在,心想若是動手強搶,未必能夠得手,於是暗暗在後窺伺,要瞧她有何動靜,另有何人接應。但跟了數日,始終不見有何異狀。這日在易家灣湘江之畔,卻見她向易吉起釁,竟是又要搶奪掌門人的模樣。

胡斐暗暗稱奇:“這位姑娘竟是有一味掌門人癖。她遇到了掌門人便搶,為的是在江湖上樹信立威呢,還是另有深意?看來兩人說僵了便要動手,且讓他們鷸蚌相爭,我便來個漁翁得利,設法奪回刀譜。此時牽她白馬,易如反掌,但好曲子不唱第二遍,重施故技,未免顯得我小泥鰍胡斐太也笨蛋。”於是慢慢走近船頭,等候機會搶奪她背上包袱。

只見易吉一張紅堂堂的臉膛由紅轉紫,嘶啞著嗓子說道:“姑娘這麽說,那是罵易某無能,不配作九龍派的掌門人?”袁紫衣微笑道:“那也不是。易老師既然此行不利,性命可不是鬧著玩的,不如把九龍派的掌門人讓與我吧。小女子一片好心,純系為你著想……”

她話未說完,突見船艙中鉆出兩條漢子,手中各持一條九節軟鞭。一個中年大漢道:“這女子瘋瘋癲癲,師父不必理她。待弟子趕她上岸,莫誤了開船的吉時。”說著左手伸出,便去推袁紫衣的肩頭。袁紫衣伸指在他手臂上輕輕一彈,說道:“吉時早已誤了!”那漢子登覺臂彎中一麻,手掌沒碰到她肩頭,上臂便已軟軟的垂了下來。另一個漢子喝道:“大師哥,動家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