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紫羅衫動紅燭移(第5/10頁)

周鐵鷦幾時受過旁人這等羞辱?心中狂怒,嘴裏卻只哼了一聲。汪鐵鶚叫了起來:“小丫頭,跟我大師哥說話,可得客氣些。”

袁紫衣知他是個渾人,也不理睬,對周鐵鷦道:“拿出來,放在桌上。”周鐵鷦愕然道:“什麽?”袁紫衣道:“銅鷹鐵雁牌。”

一聽到“銅鷹鐵雁牌”五字,周鐵鷦涵養功夫再高,也已不能裝作神色自若,大聲道:“啊哈!我門中的事,你倒真知道得不少。”伸手從腰帶上解下一個錦囊,放在桌上,喝道:“銅鷹鐵雁牌便在這裏,你今日先取我姓周的性命,再取此牌。”袁紫衣道:“拿出來瞧瞧,誰知道是真是假。”

周鐵鷦雙手微微發顫,解開錦囊,取出一塊四寸長、兩寸寬的金牌來,牌上鑲著一只探爪銅鷹,一只斜飛鐵雁,正是鷹爪雁行門中世代相傳的掌門信牌,凡是本門弟子,見此牌如見掌門人。

原來鷹爪雁行門在明末天啟、崇禎年間,原是武林中一大門派,幾代掌門人都是武功卓絕,門規也極嚴謹。但傳到周鐵鷦、曾鐵鷗等人手裏時,諸弟子為滿清權貴所用,染上了京中豪奢的習氣,武功已遠不如前人。後來直到嘉慶年間,鷹爪雁行門中出了幾個了不起的人物,該門方始中興。

袁紫衣道:“看來像是真的,不過也說不定。”原來她適才和王劍英一番劇鬥,雖然僥幸反敗為勝,內力卻已大耗,這時故意扯淡,一來要激怒對手,二來也是歇力養氣。

周鐵鷦見多識廣,如何不知她的心意?當下更不多言,雙手一振一壓,突然躍上涼亭之頂,說道:“咱們越打越高,我便在這亭子頂上領教高招。”須知他的門派以鷹爪雁行為名,自是一擅鷹爪擒拿,二擅雁行輕功。他躍上亭頂,存心故居險地,便於施展輕功,與對手作一番生死搏擊,同時令她無法取巧行詭,更有一著是要胡斐不能在危急中出手相助。在周鐵鷦心中,袁紫衣武功雖高,終不過是女流之輩,真正的勁敵卻是胡斐。

他那知擒拿和輕功這兩門,也正是袁紫衣的專長絕技,他若是見過她和易吉在高桅頂上鬥鞭時那一路驚世駭俗的輕功,也不會躍上這涼亭之頂了。

胡斐見了他這一縱一躍,雖然輕捷,卻決不能和袁紫衣的身手相比,登時便寬了心,轉過頭來,兩人相視一笑。

袁紫衣故意並不炫示,老老實實的躍上亭頂,說道:“看招!”雙手十指拿成鷹爪之式,斜身撲擊。

拳術的爪法,大路分為龍爪、虎爪、鷹爪三種。龍爪是四指並攏,拇指伸展,腕節屈向手心;虎爪是五指各自分開,第二、第三指骨向手心彎曲;鷹爪是四指並攏,拇指張開,五指的第二、第三指骨向手心彎曲。三種爪法各有所長,以龍爪功最為深奧難練。

周鐵鷦見她所使果然是本門家數,心想:“你若用古怪武功,我尚有所忌,你真的使鷹爪雁行功,那可是自尋死路了。”當下雙手也成鷹爪,反手鉤打。

眾人仰首而觀,只見兩人輕身縱躍,接近時擒拿拆打數招,立即退開。這一晚四場激鬥,以這一場最為好看,但也以這一場最為兇險。月光之下,亭檐亭角,兩人真如一雙大鳥一般,翻飛搏擊。

驀地裏兩人欺近身處,喀喀數響,袁紫衣一聲呼叱,周鐵鷦長聲大叫,跌下亭來。

周鐵鷦如何跌下,只因兩人手腳太快,旁觀眾人之中,只有胡斐和曾鐵鷗看清楚了。周鐵鷦激鬥中使出絕招“四雁南飛”,以連環腿連踢對手四腳,踢到第二腿時被袁紫衣以“分筋錯骨手”搶過去卸脫了左腿關節。他這一招雙腿此起彼落,中途無法收勢,左腿雖已受傷,右腿仍然踢出,袁紫衣對準他膝蓋踹了一腳,右腿受傷更重。旁人卻只見他摔下時肩背著地,落下後竟不再站起。這涼亭並不甚高,以周鐵鷦的輕身功夫,縱然失手,躍下後決不致便不能起身,難道竟是已受致命重傷?

汪鐵鶚素來敬愛大師兄,大叫:“師哥!”奔近前去,語聲中已帶著哭音。他俯身扶起周鐵鷦,讓他站穩。但周鐵鷦兩腿脫臼,哪裏還能站立?汪鐵鶚扶起他後雙手放開。周鐵鷦呻吟一聲,又要摔倒。曾鐵鷗低聲罵道:“蠢材!”搶前扶起。他武功在鷹爪雁行門中也算是頂尖兒的好手,只是不會推拿接骨之術,抱起周鐵鷦,便要奔出。

周鐵鷦喝道:“取了鷹雁牌。”曾鐵鷗登時省悟,搶進涼亭,伸手往圓桌上去取金牌,突然頭頂風聲颯然,掌力已然及首。曾鐵鷗右手抱著師兄,左手不及取牌,只得反掌上迎,哪知這一架卻架了個空。眼前黑影一晃,一人從涼亭頂上翻身而下,已將桌上金牌抓在手中,喝道:“打輸了想賴麽?”正是袁紫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