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華拳四十八(第5/15頁)

隔了好一會,母子倆始終沒交談半句,老夫人凝望兒子。福康安卻望著別處,不敢和母親的目光相接。

過了良久,福康安嘆了口長氣,說道:“娘,你為什麽容不得她?”老夫人道:“那還用問麽,這女子是漢人,居心便就叵測。何況又是鏢局子出身,使刀掄槍,一身的武功。咱們府中有兩位公主,怎能和這樣的人共居?十年前皇上身歷大險,也便是為了一個異族的美女,難道你便忘了?讓這種毒蛇一般的女子處在肘腋之間,咱們都要寢食不安。”

福康安道:“娘的話自然不錯,孩兒初時也沒想要接她進府,只是派人去瞧瞧,送她些銀兩。那知她竟生下了兩個兒子,這是孩兒的親骨血,那便又不同了。”

老夫人點頭道:“你年近四旬,尚無所出,有這兩個孩子自然很好。咱們好好撫養兩個孩兒長大,日後他們封侯襲爵,一生榮華富貴,他們的母親也可安心了。”

福康安沉吟半晌,低聲道:“孩兒之意,將那女子送往邊郡遠地,從此不再見面,那也是了,想不到母親……”老夫人臉色一沉,說道:“枉為你身居高官,連這中間的利害也沒想到?她的親生孩兒在咱們府中,她豈有不生事端的?這種江湖女子把心一橫,什麽事也做得出來。”福康安點了點頭。老夫人道:“你命人將她厚於葬殮,也算是盡了一番心意……”福康安又點了點頭,應道:“是!”

胡斐在窗外越聽越是心驚,初時尚不明他母子二人話中之意,待聽到“厚於葬殮”四字,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心道:“原來他二人恁地歹毒,定下陰謀毒計,奪了孩子,竟然還要謀死馬姑娘。此事十分緊急,片刻延挨不得,乘著他二人毒計尚未發動,須得立即去告知馬姑娘,連夜救她出府。”當下悄悄走出,循原路回向水閣,幸喜夜靜人定,園中無人行走,殺死點倒的衛士也尚未給人發覺。胡斐心中焦急,走得極快,心中卻自躊躇:“馬姑娘對這福康安一見锺情,他二人久別重逢,正自情熱,怎肯聽了我這一番話,便此逃出府去?要怎生說得她相信才好?”

心中計較未定,已到水閣之前,但見門外已多了四名衛士,心想:“哼,他們已先伏下了人,怕她逃走!”當下不敢驚動,繞到閣後,輕身一縱,躍過水閣外的一片池水,只見閣中燈火兀自未熄,湊眼過去往縫中一望,不由得呆了。

只見馬春花倒在地下,抱著肚子不住呻吟,頭發散亂,臉上已全無血色,服侍她的丫鬟仆婦卻一個也不在身邊。

胡斐見了這情景,登時醒悟:“啊喲,不好!終究還是來遲了一步。”急忙推窗而入,俯身看時,只見她氣喘甚急,臉色鐵青,眼睛通紅,如要滴出血來。

馬春花見胡斐過來,斷斷續續的道:“我……我……肚子痛……胡兄弟……你……”說到一個“你”字,再也無力說下去。胡斐在她耳邊低聲道:“剛才你吃了什麽東西?”馬春花眼望茶幾上的一把鑲滿了紅藍寶石的金壺,卻說不出話。

胡斐認得這把金壺,正是福康安的母親裝了參湯,命丫鬟送給她喝的,心道:“這老婦人心計好毒,她要害死馬姑娘,卻要留下那兩個孩子,是以先將孩子叫去,這才送參湯來。否則馬姑娘拿到參湯,知是極滋補的物品,定會給兒子喝上幾口。”又想:“嗯,福康安一見送出參湯,臉色立變,茶水潑在衣襟之上,他當時顯然已知參湯之中下了毒,居然並不設法阻止,事後又不來救。他雖非親手下毒,卻也和親手下毒一般無異。”不禁喃喃的道:“好毒辣的心腸!”

馬春花掙紮著道:“你你……快去報知……福大帥,請大夫,請大夫瞧瞧……”胡斐心道:“要福大帥請大夫,只有再請你多吃些毒藥。眼下只有要二妹設法解救。”於是揭起一塊椅披,將那盛過參湯的金壺包了,揣在懷中,聽水閣外並無動靜,抱起馬春花,輕輕從窗中跳了出去。

馬春花吃了一驚,叫道:“胡……”胡斐忙伸手按住她嘴,低聲道:“別作聲,我帶你去看醫生。”馬春花道:“我的孩子……”

胡斐不及細說,抱著她躍過池塘,正要覓路奔出,忽聽得身後衣襟帶風,兩個人奔了過來,喝道:“什麽人?”胡斐向前疾奔,那兩人也提氣急追。

胡斐跑得甚快,突然間收住腳步。那兩人沒料到他會忽地停步,一沖便過了他的身前。胡斐竄起半空,雙腿齊飛,兩只腳足尖同時分別踢中兩人背心“神堂穴”。兩人哼都沒哼一聲,撲地便倒。看這兩人身上的服色,正是守在水閣外的府中衛士。

胡斐心想這麽一來,形跡已露,顧不到再行掩飾行藏,向府門外直沖出去。但聽得府中傳呼之聲此伏彼起,眾衛士大叫:“有刺客,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