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卷 第 七 章 聖僧重現

此時夕陽西斜,將他的影子在身後拉得長長的。

樹影斑駁。

半裏之外的山谷谷口立著一位老僧,眉須皆白,一襲灰袍,雖然相隔甚遠,但牧野棲仍是感覺到老僧眼中充滿了悲天憫人之大慈大悲。

老僧的衣袍在晚風中微微拂動,而他的神容卻平靜如千年古井,仿佛他與天地日月一般亙古幽遠。

牧野棲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震撼。

這種震撼不是震驚,亦非不安,而是來自於靈魂深處難以言狀的感覺。

一種神聖般的感覺。

牧野棲脫口道:“前輩可是苦心大師?”他也不知自己為何能做出這種判斷。

“老衲正是苦心,老衲已在此等候牧野施主多時了!”

牧野棲心中倏然一沉,如墜冰窖。

苦心大師在二十多年前便已是武林七聖之一,僅列於武帝祖誥之後,此時他的武功又將達到何等境界?

牧野棲忍不住回頭望去。

苦心大師朗聲道:“回頭已無岸。”

在牧野棲身後半裏開外,已有逾百武林中人,有道有僧有尼,顯然全是正盟中的人。

牧野棲右手握在了自己的劍柄上。

他已絕望!

但絕望之余,他的心中反而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戰意。

※※※

範離憎、天師和尚及廣風行告別妙門大師,離開“亦求寺”,沿著妙門大師指點的路徑,趕赴“天下鎮”,為免再節外生枝,範離憎三人皆在夜間趕路,一到白天,則尋個地方歇息。

夜間行路,自然難計行程,所以常常錯過可投宿之地。這一路上,他們倒有大半數白天熄身於山林之中,廣風行戲言:“晝伏夜出行蹤詭秘者非盜即賊。”

好在廣風行久歷江湖,縱使棲身荒野,他也能設法讓三人不至於挨餓忍饑。

這一夜,三人匆匆趕了一宿的山路,終於翻過三座高聳入雲的山峰,當三人沿著峰側而下,進入山谷時,東方的天際透出了灰蒙蒙之色,三人早有經驗,知道再過半個時辰,天色就要大亮了。

千巖萬轉路不定,迷花奇石忽已暝。

熊咆龍吟殷巖泉,粟深林兮驚層巔。

天師和尚凝神頃聽片刻,但聞遠處有飛瀑濺落聲,溪流淙淙聲,風卷松濤聲如嗚咽,不由喜道:“此山谷應偏離人煙,今日我等可安心歇息了。”

廣風行亦道:“天色將明而不聞雞鳴聲,最近的村戶人家也應在四五裏開外,不如將昨天吃剩的半只

獐子用火熱一熱,填飽肚子後再好好睡上一覺,到了天黑時分再趕路。”

範離憎已不再擔憂廣風行生火時會有濃煙,他竟能讓煙貼地飄出幾丈外,消散開後,方升騰而起,幾乎不著痕跡。當下範離憎放下行囊,從中取出半只已烤熟的獐子。

天師和尚道了一聲:“阿彌陀佛,貧僧去尋些清水。”他雖不住寺廟不念佛經,但對佛家的戒律卻嚴守不貽,一路上只吃自亦求寺帶來的幹糧,範離憎與廣風行用葷時,他亦自行避開。

林間遍地枯枝,不過片刻,範離憎便找來一堆,廣風行亦已準備妥當,正待引火,忽聽得天師和尚在遠處“啊”地一聲驚呼,顯然極度驚駭,範離憎與廣風行齊齊色變。

但聽得一陣“嘩嘩”亂響後,天師和尚已自林中疾掠而出,一臉驚惶之色,身形甫定,便結結巴巴地道:“有……有人……”

範離憎與廣風行相視一眼,沉聲道:“多少人?難道是風宮中人?”

“不……是,只有一個人。”天師和尚結巴道。

範離憎心中稍定,忖道:“以天師的武功,又有什麽人可以讓他如此吃驚?”

廣風行若有所悟地道:“莫非大師見到的是……死人?”

天師和尚急切地道:“不,是活人,但活人是在水中。”

頓了頓,又補充道:“整個人在水中,被鐵鏈所束縛,沉入水中。”

聽到這兒,範離憎與廣風行心中皆是一凜。

在深谷之中,一個大活人被人用鐵鏈束縛著沉入水中——無論如何,此事都讓人感到詭異可怖。

三人夜行之困乏立時被忘卻,廣風行低聲道:“大師,你是否已看清對方的確是活人?”

天師和尚道:“我找到水流,正要取水,忽然水面‘嘩’地一聲響,伸出一只手來一一阿彌陀佛,我呆立不動,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想是水鬼將之殺了,但那只手很快沉入水中……”

範離憎飛快地續道:“於是你平定心神,仔細查看,才知是有人被鐵鏈束縛,沉入水中,是也不是?”

“是,不……不是,天色如此昏暗,我辨之不清,但除了人之外,又有什麽東西會有手?”

範離憎果斷地道:“我們去看個究竟!”

“慢!”廣風行低聲道:“這會不會是一個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