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卷 第四章 生死由命

南宮或伏在臭水溝中,大氣也不敢喘。

客棧的人來客在自是極多。所以每日倒入臭水溝中的雜物也多,一時流不走的,便在那兒淤積,腐爛的茶葉、菜根、汙泥、魚的內臟、鳥獸的毛羽,還有其他一些雜亂的汙穢之物、常年累月,便在臭水溝中形成一種糊狀的灰色粘調液體。

南宮或將大半個身子浸於這樣的渾濁之物中,一陣陣難言之惡臭向他襲來,但他卻又不敢屏住呼吸,因為呼吸若是屏得太久了,忍不住呼出一口氣來,聲音會更大,那麽,被院子裏的人一聽見,他豈不是必死無疑?

他雖然沒有擡頭向院中掃視,但他己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院子裏有一個人存在,因為他已感到一股逼人的殺氣在院子裏彌漫開來。

也許客棧中住著的那些客人,也已感受到這股殺氣,已紛紛將燈滅了。

過對於南宮或來說,未嘗不是好事,黑暗給了他更多的安全感。

他的傷口被這些冰冷刺骨的臭水一泡,先是一陣接一陣的鉆心之痛,痛得他似乎己感到心在抽搐。

後來,巨痛已讓他身體內的神經開始麻木了,慢慢地,他已感覺不到痛,只感到似乎有千萬條細小的蟲子在他的傷口裏蠕動著。

這又變成了一種更讓人難以忍受的癢!

那種癢的感覺,幾乎已占據了他的整個靈魂!可怕的是他在如此折騰人的奇癢之下,卻不能作絲毫動彈!

他不由暗暗地祈告:“那人快點走吧,快點走吧!”

但那人卻遲遲不走,似乎他已在院子裏踱起步來了,南宮或本就是伏於地上,腳步聲便清晰入耳。

南宮或暗暗著急,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身上的那種奇癢,已經讓他幾乎要瘋狂了,他很怕自己什麽時候會突然控制不住,大叫一聲。

突然,他想到:“為什麽我要躲著他?我只要摘下這張醜惡的人皮面具,他便不會認為我是‘無面人’,那麽他便不會與我為難了,我又何苦在這兒受這份苦罪?”

但在他改變主意,不再打算苦撐下去時,他突然聽到了一種聲音,一種刀劍出鞘的聲音。

這種聲音,又讓他將剛想擡起來的頭又壓得更低了。

他暗暗奇怪在這院子裏,除了他隱於臭水溝之中外,只有剛剛進入院子的那人了,那麽他為何要拔出兵刃?

正是因為奇怪,所以他才沒有擡起頭。

然後,他又聽到了另外一種聲音,那是一種如幹裂的土地吸收水分時發出的聲音,中間又夾著“嘎嘎”之聲,頗為詭異!

倏地,他明白過來,這是刀劍插入人體內的聲音!

他把他的兵器插入誰的身體內了?自己的?還是地上屍體的?除此之外,便沒有肉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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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兩種軀體,他又怎會去插?

南宮或覺得自己的頭都想大了,後來,他又發覺頭並不是想大了,而是被那傷口處的奇癢給攪得大了。

突然,他想出一個辦法來,便將手慢慢地,慢慢地移向自己的幾處傷口,然後咬緊牙關,用力一拔拉!

立即有一股鉆心之痛傳遍他的全身,但同時,那種難以忍受的麻癢卻給壓下去了。

痛了一陣子之後,麻癢之感又襲來了,他又用力將傷口一拉……如此周而反復,他在巨痛與奇癢之交替煎熬中苦苦支撐著。

這種折磨,幾如煉獄了。

終於,衣袂掠空之聲響起,大概那人已飛出院外了。

但南宮或仍是不敢動,他又靜靜地等待了片刻,當客棧中又有幾個房間中亮起燈來時,南宮或才知道那人真的已經走了。

他心中一直繃得緊緊的那根弦,一下子松弛了下來,他已痛哼出聲!

惰況很是不妙,傷口在這冷冰徹骨的臭水之中浸泡,已使他的全身一片酸麻,幾乎已不能動彈,他努力地屈伸著每一個關節,關節似乎被銹住了一般,便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也是不容易做到。

當他的兩只手能活動時,他便雙手支地,用力的撐,人便那麽“跌”了上來,全身都在往下流淌著臭不可聞的臭水!

他努力地站穩身子,然後竭力地提運真氣。

很好,他並沒有散失所有力氣,除了剛斷而新接起來的右腿不太能用力之外,其他部分還可以勉強運轉。

於是,他便略略有些一拐一拐的向院子的大門走去,現在,他只能走了,暫時,他是連這樣兩大多高的院墻也躍不過去了。

在經過院子那些屍體時,他突然發現每一具屍體上都已被添了一劍,且全是咽喉之處!

當然,這是指頭顱還與身子連著的屍體,無論是“赤鷹幫”的,還是“無面人”,或是青城癡顛劍客!

南宮或不由暗暗心驚,他不明白為什麽這人會在這些屍體上還要補上一劍,包括與他顯然是一夥的癡顛劍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