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卷 第 一 章 主帥之死(第3/4頁)

字文肱追殺十裏,殺敵近萬,戰績之巨,戰果之佳,只怕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而他的兵士也死傷近兩千,可這與死傷一萬的葛家軍來比,又算得了什麽?

字文肱還想繼續追殺,但他看到那自對面奔來的鮮於修禮及其所領大軍,還有後面追殺的候景。

“殺!”字文肱大吼一聲,如猛虎出籠般直沖而出,向候景撲去。

一時,殺機如烈酒般散漫於這片原野之中,每個人都為之瘋狂.都為之震奮。

鮮於修禮一見字文肱追得葛家軍四處逃逸,屍橫遍野,禁不住大喜,眾將士也士氣大漲,立刻配合宇文肱,調頭反向候景猛撲。

“殺!殺……”一時喊殺之聲漫遍山野,整個大地都為之震顫。

候景吃了一驚,他沒有想到會突然殺出一個宇文肱,而宇文肱所領將士的士氣之旺,幾達前所未有之境,每個人都殺得近乎瘋狂,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己能否活著,腦海中惟有“殺意”!

候景剛剛扳回的一點優勢,立時盡失,反而局勢更為糟糕,可是這已非人力所能挽回。

不過,官兵所受的訓練比之這群烏合之眾的義軍要強多了,主帥未死,仍在極為頑強地拼鬥著,只是節節敗退,死傷更是難以統計。

一退十裏,候景仍在頑強地死命抵抗,但是他的後部力量已經撤離,而先鋒殘余部隊也是且戰且退。

鮮於修禮靜立馬首,四周圍滿了親兵,他只是在一旁觀看這場讓他最感滿意的殺戮,這次行動他對宇文肱太滿意了,宇文肱的確是個最為優秀的戰將。

此時鮮於修禮已開始整兵,所謂窮寇莫追,何況,他的士卒也損失慘重,這個偌大的戰場還要收拾,而城中到底出了什麽事,他仍不清楚,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城中將所發生的亂子處理妥當。也許,葛榮和元融還有另一批人潛伏著,若再冒然追殺下去,一旦出現變故,他也輸不起。再說追殺候景的事,他完全可以放心地交給宇文肱,宇文肱的作戰經驗絕對是一流的。

鮮於修禮回兵,仍有數千人的陣容,傷者相互扶持,走在後面,鮮於修禮居於中間的核心部位,聲勢浩蕩,這隊人馬更多了一股得勝的興奮和歡喜之情。

旌旗飛揚,步兵一字排開,騎兵相護鮮於修禮,高揚的帥旗,在微冷且帶著淡淡血腥氣息的風中獵獵作響。

鮮於修禮高踞駿馬之上,極目四顧,躊躇滿志,八面威風,金甲之上點點血跡,更顯得其氣勢銳不可當,極目之際,鮮於修禮禁不住一聲長嘯。

但可怕的是鮮於修禮沒有聽到自己的嘯聲,不是沒有聽到,而是在他嘯聲發出的同時,另一聲比之更為高亢,也更為幽遠的嘯聲在不遠處響起。

那嘯聲似乎來自九天之外,恍惚間卻摧人心魄,忽而嘯聲轉低,卻沙啞得如同九幽之下的悶雷。

每個義軍的心禁不住狂跳,血氣陡升,一種無可名狀的感覺和一只魔手似乎在抓撓著他們的靈魂,啃噬著他們的心靈。

戰馬驚嘶,人立而起,本來整齊的陣容全都亂了套。

鮮於修禮為之色變,他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引發的嘯聲還是他人與之唱著同一個調子,但他聽出了嘯聲中那沉重濃烈的殺機。

良久,那嘯聲愈轉愈低,然後似乎全被地面所吸收,但所有人的心神仍未平復。

包括鮮於修禮,他不僅聽出了嘯聲中的殺機,更聽出了嘯聲中的哀傷,那沉迂低徊,逆轉而下之勢就像是在哭泣,幽幽的咽泣。

究竟是誰如此哀傷?究竟是誰擁有如此可怕的力量?擁有如此強烈的殺機?

殺機真實的存在,存在於每一寸空間,每一寸讓人心驚的空間,竟遠遠地壓過了數千大軍的氣勢。

鮮於修劄的眉頭皺了皺,目光自數千士卒的頭頂掃過,隔著天、隔著地,隔著寒意仍濃的春風,他看到了前方一匹白馬與一個人,一個青衫老者,側身對著他。

不,應該是兩匹馬,兩個人,只是那白馬和青衫老人太引人注目了,抑或是他給人的那種感覺太清晰了,看著他,就像是在看一個世界,一個孤立於這個世界之外的世界。

天是他,地也是他,他仍是他,獨立於這個世界之外,那是一種明悟,是一個奇異的個體,但卻代表的,似乎是死亡之境!

老者轉過頭來。

讓人不敢相信的卻是,那雙眼睛,深湛如大漠般開闊的蒼穹,不見底,不見邊,一種讓人無法理解的魔力在那雙眼中不斷擴張,然後,鮮於修禮發現自己被吞沒了,完完全全地吞沒在那充滿魔力的眼神中。也在這時,他更進一步捕捉到了那眼神之中的內涵,清楚地感受到了那眼神之中的情感,悲哀、痛苦、孤寂等一切人類的情緒都在那兩道眼神中激蕩,也在淡化,孕育出無盡無期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