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武三爺(第5/9頁)

到了瓦面的開口足夠進入,他的人就如遊魚一樣滑下。

他盡量將身子放輕,雙手在前頭,試過了,整個身子才放盡。

一些聲響也沒有,他已很小心。

那些承塵竟也承得住他的身子。

他伏在承塵之上,眼從花孔中望下,整個大堂都幾乎盡入眼簾。

名副其實,那的確是一個大堂。

堂中的陳設有如王侯府邸,燈光照耀下更是華麗。

每一樣東西居然都還完整。

武三爺看來也仍完整。

他已換過了一套領上雲繡白袍,上面鮮血點滴,卻並無裂口。

那些血都是他殺人時,死在他手下的人吐濺到他身上的。

他的身子標槍似的挺直,雙手握拳,目光如電,束在頭頂那疏落的一頭白發已經打散。

風穿窗而入,白發飄飛,使他看來更顯得剽悍。

他本來看來像只狐狸,現在卻像條猛獅。

在他的左右,站著四個高高瘦瘦的白衣中年人。這四個中年人已不大完整,但仍都站得很穩。

就算他們已不能站穩,武三爺亦不在乎。

更未起,他與一眾手下已控制了莊院的外圍。

一到了開更,他就帶著那一眾手下沖入莊院。

這一戰結束,他帶來的六十個手下雖然已剩不到三十個,李大娘手下卻傷亡殆盡,活著的現在似乎都已被他困在這大堂正中。

左右的窗下各有他的兩個手下,堂後的左右通道各有兩個,連帶他的左右四個計算在內,單就這大堂,他這邊已有十三個人。

對方卻只有五個。

五個都是女人。

收拾這五個女人,他自信一個人就亦足夠,何況他的十二個手下之中,最少有一半仍是生龍活虎般。

強弱懸殊,這一仗簡直不必再打下去。

所以也怪不得他這樣子神氣。

對方居然也並無驚懼之色。

五個女人安安詳詳地坐在大堂正中,絲毫驚懼之色也沒有。

兩個左,兩個右,一個在當中。

蒼白的燈光照耀下,左右四個人仍是紅紅的一張臉。

她們的年紀都已不輕,卻應了那句老話。

——年已花信,風韻猶存。

她們的身材也很窈窕,很動人。

一個女人樣子夠漂亮,身材夠動人,即使年紀大一點亦無多大的影響。

好像武三爺這種男人,成熟的女人對他更具吸引力。

他卻沒有理會那四個人,眼睛瞬也不一瞬,只盯中間那個人。

他的手下竟也沒一個例外,所有的目光完全都集中在那個女人的身上。

比起左右的四個女人,當中那個女人的確更迷人。

她不但年輕得多,身材比左右那四個女人更豐滿,相貌也更美。

那種美,已不像人間所有。

血奴已是罕見的美人,仍未能與她相比。

她就隨隨便便地坐在那裏,已風情萬種。

難道她就是李大娘,就是血奴的母親?

王風難以相信。

最低限度年紀就已不像。

他幾乎忍不住揭開承塵跳下去仔細地看清楚。

只是想,他並沒有采取任何的行動。

下面大堂的情景實在反常。

一方安安詳詳地坐著,既無表情,亦無話說。

一方蓄勢待發而不發,同樣沒有表情,沒有說話。

這完全不像談判。

即使一方開出了條件,一方在考慮如何答復,也不是這個樣子。

這到底怎麽一回事?

三更三點。

更鼓聲天外飄來,雖然微弱,仍然可數。

武三爺仰天打了一個哈哈,忽一步跨前。

他的手下不約而同亦跨出了一步。

刀已在手中,刀鋒之上仍然有血。

人動刀動,刀光中閃耀著血光。

安安詳詳坐在那裏的五個女人,立時有四個變了面色,只有當中坐著的一個例外。

武三爺也只是跨出一步,也只是打了一個哈哈。

他的目光仍在當中那個女人的面上,冷銳的眼神已變得狡黠,道:“李大娘?”

當中那個女人居然還笑得出來,道:“武三爺?”

她的笑容如春花開放,語聲如春鶯婉轉。

武三爺那份剽悍便在李大娘這笑語聲中融解,笑了笑道:“你就叫我武鎮山,亦無不可。”

李大娘道:“我豈敢直呼三爺的名字?”

武三爺道:“無論朋友抑或仇敵,直呼名字總是痛快得多。”

李大娘輕嘆道:“只可惜我早已忘記了本來叫什麽名字。”

武三爺道:“真的有這種事情?”

李大娘道:“好像是真的。”

武三爺道:“就算是假的亦不要緊,李大娘這個稱呼也很不錯。”

李大娘只是笑笑。

武三爺接道:“人非獨不錯,簡直美極了。”他連隨一聲嘆道,“我早就聽說你美絕人寰,早就想找個機會跟你見見面,只可惜這裏門禁森嚴,一直到今夜才有這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