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盡有狂言容數子 每從高會廁諸公(第2/18頁)

韋小寶道:“你說要將小郡主藏在宮裏?”

錢老板道:“屬下可不敢這麽說,一切全憑韋香主作主。藏在宮裏,當然是普天下最穩妥的所在。沐王府的高手再多,總敵不過大內侍衛。小郡主竟會在皇宮之中,別說他們決計想不到,查不出,就算知道了,又怎有能耐沖進皇宮來救人?他們如能進宮來將小郡主救出去,那麽連韃子皇帝也能綁架去了。天下決沒這個道理。不過屬下膽大妄為,事先沒向韋香主請示,擅自將小郡主帶進宮來,給韋香主增添不少危險,不少麻煩,實在該死之極。”

韋小寶心道:“你將人帶都帶進來了,自己說該死,卻也沒死。把小郡主藏在宮裏,果然是好計,沐王府的人一來想不到,二來救不出。你膽大妄為,難道我膽子就小了?”笑道:“你這計策很好,我將小郡主藏在這裏好了。”

錢老板道:“是,是,韋香主說這件事行得,那定然行得。屬下又想,將來事情了結之後,小郡主總是要放還給他們的。他們得知郡主娘娘這些日子是住在宮裏,也不辱沒了她身份,倘若老是關在小號屠宰房的地窖之中,聞那牛血豬血的腥氣,未免太對不起人。”

韋小寶笑道:“每天喂她吃些茯苓、黨參、花雕、雞蛋,也就是了。”

錢老板嘿嘿一笑,說道:“再說,小郡主年紀雖然幼小,總是女子,跟我們這些臭男人住在一起,於名聲未免有礙,跟韋香主在一起,就不要緊了。”韋小寶一怔,問道:“為什麽?”錢老板道:“韋香主年紀也輕,何況又是……又是在宮裏辦事的,自然……自然沒什麽。”言語吞吞吐吐,有些不便出口。

韋小寶見他神色忸怩,想了一想,這才明白:“原來你說我是太監,因此小郡主交我看管,於她聲名無礙。你可不知我這太監是冒牌貨。”只因他並不是真的太監,這才要想了一想之後方能明白,否則錢老板第一句話他就懂了。

錢老板問道:“韋香主的臥室在裏進罷?”韋小寶點點頭。錢老板俯身抱起小郡主,走到後進,放在床上。房中本來有大床、小床各一,海大富死後,韋小寶已叫人將小床擡了出去。他隱秘之事甚多,沒要小太監住在屋裏服侍。

錢老板道:“屬下帶小郡主進宮來時,已點了她背心上的神堂穴、陽綱穴,還點了她後頸的天柱穴,讓她不能動彈,說不出話。韋香主要放她吃飯,就可解開她穴道,不過最好先點她腿上環跳穴,免得她逃跑。沐王府的人武功甚高,這小姑娘倒不會多少武功,卻也不可不防。”

韋小寶想問他什麽叫神堂穴、環跳穴,如何點穴、解穴,但轉念一想,自己是青木堂香主,又是總舵主的弟子,連點穴、解穴也不會,豈不是讓下屬們太也瞧不起?反正對付一個小姑娘總不是什麽難事,點頭道:“知道了。”

錢老板道:“請韋香主借一把刀使。”韋小寶心想:“你要刀幹什麽?”從靴筒中取出匕首,遞了給他。錢老板接了過來,在豬背上一劃,沒料到這匕首鋒利無匹,割豬肉如切豆腐,一劍下去,直沒至柄。錢老板吃了一驚,贊道:“好劍!”割下兩片脊肉,兩只前腿,道:“韋香主留著燒烤來吃,余下的吩咐小公公們擡回廚房去罷。屬下這就告辭,會裏的事情,屬下隨時來向韋香主稟告。”

韋小寶接過匕首,說道:“好!”向臥在床上的小郡主瞧了一眼,道:“這小娘皮睡得倒挺安穩。”他本來想說:“這小姑娘在宮裏耽得久了,太過危險,倘若給人發覺,那可糟糕之極。”但想天地會的英雄好漢豈有怕危險的?這等話說出口來,不免給人小覷了。

待錢老板回去廚房,韋小寶忙閂上了門,又查看窗戶,一無縫隙,這才坐到床邊,去看那小郡主,只見她正睜著圓圓的眼睛,望著床頂,見韋小寶過來,忙閉上眼睛。韋小寶笑道:“你不會說話,不會動彈,安安靜靜的躺在這裏,最乖不過。”見她身上衣衫也不汙穢,想是錢老板將那口肥豬的肚裏洗得十分幹凈,不留絲毫血漬,於是拉過被來,蓋在她身上。只見她臉頰雪白,沒半分血色,長長的睫毛不住顫動,想是心中十分害怕,笑道:“你不用怕,我不會殺了你的,過得幾天,就放你出去。”

小郡主睜開眼來,瞧了他一眼,忙又閉上眼睛。

韋小寶尋思:“你沐王府在江湖上好大威風,那日蘇北道上,你家那白寒松好大架子,絲毫沒將老子瞧在眼裏,這當兒還不是讓我手下的人打死了。他奶奶的……”想到此處,伸起手來,見手腕上黑黑一圈烏青兀自未退,隱隱還感疼痛,心道:“那白寒楓死了哥哥,沒處出氣,捏得老子骨頭也險些斷了。想不到沐王府的郡主娘娘卻落在我手裏,老子要打便打,要罵便罵,你半分動彈不得,哈哈,哈哈!”想到得意處,不禁笑出聲來。小郡主聽到笑聲,睜開眼來,要看他為什麽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