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二三往事(第3/10頁)

入夜時分,二人尋了一處洞穴容身。魚和尚盤坐良久,開口嘆道:“陸漸,你可知道,你多用一次劫力,就多欠了一筆債務。依照《黑天書》的第二律,將來必要償還,劫力借用越多,黑天劫發作起來就越痛苦。”

陸漸道:“這我知道,寧不空說過。”魚和尚道:“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要出手殺死忍三郎呢?那一刀之快,可是借了不少劫力。”

陸漸不假思索道:“這些人殘忍可恨,連老婆婆都不放過,若不殺死,豈不害死更多的人?”魚和尚搖了搖頭,苦笑道:“陸漸啊,你終是塵世中人,太過執著於善惡。也罷,和尚傳你一門功夫,將來若是遇上強敵,或許能夠保全性命。”

他站起身來,兩臂交叉,左手反轉過來,直到右腋下方,右手則筆直向下,握住右膝。陸漸見他身子這般古怪扭曲,端地目瞪口呆。

只聽魚和尚徐徐道:“你記住了,這是‘我相’。”說罷,又擺出一個怪異姿勢,右足反踢後腦,右手向下,抓拿左足頸部,說道,“這叫‘人相’。”其後又扭轉肢體,陸續變化出“壽者相”“馬王相”“猴王相”“雀母相”“雄豬相”“神魚相”“半獅人相”“白毫相”“諸天相”等十六種相態,演示已畢,命陸漸照此練習。

陸漸初時修習,甚覺艱難,但劫力所至,漸漸容易起來,到了半夜,他已學會了一十二相。魚和尚忽道:“今日到此為止,睡去吧。”陸漸正當興頭,說道:“再練兩相,再睡也不遲。”

魚和尚淡淡說道:“《黑天書》一旦練成,無論練功、動武,入手均是極快。比如這一十二相,即便天資卓絕,練來也需數年,而你三個時辰便有小成,全因為借了《黑天書》的劫力。依照‘有無四律’的第二律,你體內劫力空虛,亟待償還,雖說三垣帝脈被封,黑天劫不致發作,可是再練下去,於你的身子終究有損。”陸漸只得作罷,調息片刻,倒頭睡去。

睡夢中,陸漸忽覺身子發輕,飄飄然離地飛升,舉目望去,又來到了那個半光明、半黑暗的地方,黑暗中星辰如故,唯獨“紫微”、“太微”、“天市”三垣被一團灰白的迷霧籠罩。

“陸漸……”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陸漸聽得耳熟,四面望去,可是不見有人,只聽那聲音又叫:“陸漸……”陸漸忍不住循聲向前。只聽叫聲不絕,忽上忽下,忽東忽西,陸漸也隨之茫然行走。走了不知多遠,突然全身好似著了火,又痛又熱。陸漸失聲慘叫,忽覺天旋地轉、星辰消滅,雙足再次落回實地。他張眼望去,四周漆黑,樹影參差,身上盡被冷汗浸透,突然一陣晚風拂過,不覺打了一個冷噤。

他狠狠擰了一把大腿,疼痛鉆心入腦,心中慢慢回想起來,自己當在山洞中酣睡,怎麽會突然來到這裏?正不解,忽聽一聲貓叫,舉目望去,北落師門蹲在遠處,自顧自舔著爪子。陸漸疑惑不已,自語道:“我怎麽到了這裏?”

忽聽身後魚和尚的聲音悠悠傳來:“你狂奔二十余裏,難道還不自知嗎?”陸漸回過頭來,只見魚和尚立在身後,不由怔怔問道:“大師,我……我一直做夢呢!夢裏有人叫我。”當下將夢境裏的事情仔細說了。

魚和尚道:“叫你的聲音還記得麽?”陸漸沉吟道:“聽著耳熟,就像,就像……”忽地臉色煞白。魚和尚見他神色,問道:“像誰?”陸漸吃力地道:“像……像寧不空。”

魚和尚卻不驚訝,點頭道:“果然是‘召奴’之術,依照《黑天書》的第一律‘無主無奴’,劫主生則劫奴生,劫主死則劫奴死,是故劫主遇險,可以神識召喚劫奴來救。這法子我有耳聞,但沒親眼見過。這會兒,寧不空想必正用此法召你回去。”

陸漸聽得冷汗直冒,吃驚道:“他豈不是隨時都能召我回去?”魚和尚搖頭道:“也不盡然,我自有法子破他。”說罷,默然前行。不久二人返回洞穴,陸漸重又臥下。他夢中狂奔二十裏,疲憊不堪,須臾入睡,再無異夢,隱隱感覺一股浩大的暖流在體內徐徐流轉。

這一覺睡得舒服,日上三竿,方才醒轉。擡眼望去,魚和尚正背對自己,端坐遠處,覷其背影,益發幹枯瘦小。

“你醒了麽?”魚和尚恰似腦後生眼,“今天我們來說第二個故事,這個故事講的是一門武功。”陸漸奇道:“武功?”

魚和尚道:“要說這門武功,需從一對男女說起。其中的這位男子,綽號‘鏡天’,天生聰慧,集合數家之長,在他三十歲時,天下已無敵手;至於那位女子,卻是昨日說到的那位大算家的唯一弟子,時人稱之為‘風後’。鏡天、風後並稱於世,若論武功,鏡天略勝一籌,不幸的是,他偏偏戀上了那綽號‘風後’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