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黃雀在後(第4/10頁)

奔突不久,忽聽蹄聲傳來,前方道旁一左一右馳出兩匹白馬,毛羽光亮,騎士均為英俊少年,一色如雪白衣,背上劍柄紅纓飄飄。見了三人,忽地調轉馬頭,原路馳回。

谷縝微微冷笑,一言不發,再行一裏,迎面又奔來兩匹黑馬,通體烏黑如炭,騎者是兩名娟秀少女,墨綠衣裙,各背一面金燦燦的琵琶,見了三人,忽又調轉馬頭原路馳回。

姚晴奇道:“這些人弄什麽玄虛?”谷縝笑笑不語。再進裏許,又見兩匹黃驃馬奔馳而來,馬上坐著一對黃衫少年,各背一張古箏,仍是不到近前,便即轉回。陸漸、姚晴越瞧越奇。其後再行一裏,又來二騎棗紅馬,鬃毛飛揚,如烈焰翻騰,兩名紅衣少女,一帶玉簫,一佩玉笛,見了三人,打個轉又奔了回去。

姚晴顧視谷縝,狐疑道:“臭狐狸,你知道緣故,是不是?”谷縝微微一笑,說道:“這叫‘八駿迎君歸’。”陸漸道:“迎君歸?歸哪兒去?”谷縝徐徐道:“歸往閻羅地府、十八地獄。”

“什麽話?”姚晴啐了一口,“我不受他迎接,他又怎的?”谷縝搖頭道:“被‘不漏海眼’看上的人,哪兒是說逃就能逃的?”陸漸心神大震,沖口而出:“‘不漏海眼’,獄島葉梵?”谷縝笑道:“不錯,葉老梵親臨中土,給足了谷某的面子,倘若不去,大大失禮。”

姚晴冷笑道:“什麽漏不漏的,本姑娘偏不受他牽制,他向西迎,我偏向北走。”將鞭一揮,向道邊歧路奔走。才奔數丈,“咻”的一聲,姚晴忽覺坐騎下沉。她反應奇快,縱身掠出丈余,回頭望去,那馬癱倒在地,耳邊一個小孔血流如注,竟是一擊入腦,當即隕命。

姚晴心中駭異,縱身上前,在馬頭上一拍,勁力所至,小孔裏滾出一顆血淋淋的松子。她呆了呆,轉眼望去,四周林木森森,煙雲霏霏,雲林深處,似有無數鬼怪妖物呼之欲出。

忽聽谷縝笑道:“葉叔叔,你何苦這麽猴急?”話音未落,又是咻咻兩聲,谷縝的坐騎應聲倒斃,將他顛下馬來。

陸漸也沒看清暗器來勢,但他神通在手,銳響一起,手已自然揮出,但覺掌心一痛,幾被貫穿,跟著“天劫馭兵法”轉動,掌心肌肉凹凸,輕輕抵消來勢。陸漸攤掌一看,掌心一粒碧綠松子,余勢不盡,滴溜溜轉個不停。

忽聽左方林子裏有人贊道:“好身手。”手字落地,歸於沉寂。谷縝側耳聆聽,笑道:“這個葉老梵,藏頭露尾,著實憊懶。”

陸漸微一沉吟,跳下馬來,一拍馬臀,那馬原路奔回。谷縝笑道:“不要馬了麽?”陸漸嘆道:“這馬兒無辜,何苦讓它隨我送命?”谷縝點頭道:“說得是。”回望姚晴,見她臉色慘白,兩眼發直,不由嘆道:“大美人,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姚晴雙頰漲紅,叫道:“臭狐狸再胡說,我打你老大的耳刮子!”谷縝哈哈大笑,拂袖前行。陸漸瞧他背影,不由嘆了口氣,姚晴扯他衣袖一下,小聲問:“你害怕麽?”陸漸搖頭道:“怕是不怕,但這樣處處受制於人,當真悶殺人了。”他看了姚晴一眼,伸手握住她手,姚晴雙頰泛紅,一股暖意蕩過心胸,頰上綻出溫柔笑意,陸漸也報之一笑,二人攜手並肩,尾隨谷縝身後。

又行二裏,遠處山前樂聲大作,有如波濤夜驚,風雨驟至。簫管嗚嗚咽咽,笛聲清揚悅耳,古箏漫如流水,琵琶亂如碎玉,其間叮叮錯雜,仿佛有人擊劍。

走得近了,山前的空地上鋪了一方波斯地毯,花紋鮮麗繁復,上置一張矮榻,榻上坐了一名三旬男子,眉目英挺,長發披落,絲袍蔚藍如海,隨他舉手投足,有如波浪翻湧。

六名少年男女鼓箏吹笛,撥弄琵琶,另有兩名白衣少年舉劍對舞,舞姿清妙,有如兩只玉蝶翩然來去。

陸漸尋思:“這藍袍人當是葉梵了。”想起松子斃馬,心中有氣,突然閃身,搶到兩名白衣少年中間,那二人恰好揮劍對刺,收勢不及,眼看刺穿陸漸腰腹。

陸漸駢起食中二指,間不容發,捺住二人劍尖。“天劫馭兵法”得自“補天劫手”,並非定要兵刃才能施為。嗡嗡兩聲,兩少年長劍脫手,陸漸喝聲“起”,雙手一揚,兩道劍光沖天而起,淩空一轉,如電射下,兩名少年轉念不及,便聽噌噌兩下,長劍雙雙貫入鞘中。

這奪劍還劍,勁力之巧,拿捏之準,真是驚世駭俗。兩少年瞪大了眼,仍是屈膝探身,仿佛光陰凝固,絲竹聲忽地消失,眾少年望著陸漸,均是流露駭異。

陸漸雙手奪劍,兩眼卻不離葉梵。見他從頭至尾,眼不眨,手不擡,優哉遊哉,滿臉是笑,不覺甚是困惑。心道這人要麽冷血無情,渾不在意屬下生死,要麽看穿自身武功,奪劍還劍,均在他意料之中。一念及此,陸漸雙拳緊握,掌心沁出絲絲汗水。